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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, 叶寒舟终于从自己贫瘠的感情记忆里，扒拉出一些久远的，有关礼物的只字片语。
俗话说得好，送礼，也是一门技术活。
送出的东西, 其一是要送对方喜欢的，最好是投其所好, 礼物不在于贵重，但一定要迎合对方口味，不然怕是会弄巧成拙。
其二便是要实用, 有的东西虽然外表好看, 但只能令人一时兴起，热度消退后便会被扔到某个犄角旮旯里吃灰。
叶寒舟此人不怎么擅长处理人际交往，他直来直往惯了, 阎王阁里这类琐事，又有君不归和青奴等人专门负责。
可如今, 是要给自家小徒弟送份礼物, 他总不能送阎王阁内的东西, 既没诚意又显庸俗, 最主要的原因是，自家徒弟很有可能还见过。
思来想去, 叶寒舟决定还是先去宫内给自家徒弟送份伤药，毕竟挨了他一掌，恐怕是需要休养几日才能够恢复。
南渊皇宫对叶寒舟来说比自家院子还要熟悉, 他今日思绪纷乱，走了一半路后又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自家徒弟。
毕竟自己两手空空，就这么过去的确是有些不合适。
于是叶寒舟索性一调头，打算在宫内走上几圈，或是先去看看自家另一个可爱乖巧的小徒弟。
结果这一走，他便来到了宫内一处废弃的荷塘，远远的，叶寒舟便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。
原来是一群彪肥体宽的太监，把一名不受待见的小太监推进了荷花池里。
这处荷塘名唤‘雁鸣湖’，早些年是德妃常来的地方，如今已然废弃，周遭荒草丛生树木繁茂，经过此地时常感到冷风阵阵，很少会有宫人到这边来。
再加上前些日子下了场大雨，原本满是淤泥的荷塘又上涨了一波水，那小太监被推到其中，想要挣扎着爬出来却是越陷越深。
南渊宫中的这些??事，叶寒舟一向都是懒得去管的，可是今日不同，他盯着那仅剩小太监一人的荷塘，突然间灵光一闪心中有了主意。
由于自家徒弟一直以来都未在宫中，再加上他本身就谨慎警惕，对南渊皇宫里的各类人都颇有抵触，居住的流风殿里，甚至连个照顾他起居的下人也没有。
如今倒是有一个现成的人选，既然遇到了，择日不如撞日，那就把他带给自家小徒弟当做赔礼吧。
这么想着，叶寒舟便从暗处走了出来，足尖轻点顷刻间便越过了荷塘，他伸手拎着对方的后领，把兀自挣扎的小太监直接从淤泥里拔了出来。
那小太监惊呼一声，发觉自己竟然被人从淤泥里救出后，不禁颤抖着声音感激道：“恩，恩人。”
“闭嘴。”
叶寒舟懒得同他废话，他一边拎着人朝流风殿那里赶，一边感叹自己当真是了解自家徒弟。
他打心底觉得……这个礼物，自家那傻徒弟应该会很喜欢。
流风殿里，君不归正坐在廊下的石阶上晒着太阳，他兴致缺缺，就差把‘索然无味’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。
听到一阵落地的闷响声传来，君不归回过头，便看到自家师尊正拧着眉站在不远处。
对方手中还提着一个浑身湿透的陌生人，看对方穿着打扮，应该是宫中最末等的小太监。
这是……什么意思？
哪怕再怎么聪敏机智，君不归也有跟不上自家师尊脑回路的时候，他低头看了看那瑟瑟发抖的小太监，又把目光投向自家师尊。
“给你的赔礼。”
叶寒舟或许是真的不会说话，哪怕是理亏道歉，也像是在‘发号施令’，他本人倒是还觉得没什么问题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。
君不归看着他家师尊‘屈尊降贵’般的挥了挥手，把趴在脚边瑟瑟发抖的小太监朝前推了推。
他终是在心底叹了口气，略显困惑的问道：“师尊…你这是，什么意思？”
“你这流风殿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，我瞧这小家伙看着颇为机灵还蛮有眼色，同你性格也算互补……便把他带来送你。”
君不归倏然瞪大了眼睛，只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，他本就有内伤尚未痊愈，如今听了叶寒舟的话，更是差点没忍住要喷出一口血。
他简直要被叶寒舟气笑了，这是什么意思？和自己互补？拐弯抹角的说自己没眼色呢？
君不归垂眸轻咳了几声，继而把目光投向了那跪在地上，浑身湿漉漉的小太监身上。
那小太监也确实有些眼色，脑子转的飞快又会察言观色，他感觉到君不归并不友善的目光后，连忙朝前爬了几步颔首道：“小人王四狗……参见瑞王殿下。”
还未等君不归发话，叶寒舟却先是眉头一皱，他语气微冷的表示：“王四狗这三个字，我哪个都不喜欢，换个名字。”
‘狗’本就是贱名，像他们这种最为低等的奴才，一般都是有了主子后才会获得新的名字，运气好些的……还能得到主子的赐字。
所以叶寒舟一开口，王四狗连忙朝他磕了几个头，忙不迭的说道：“多谢先生救命之恩，小人粗鄙，还请先生赐字。”
“瑞王殿下才是你的主子，你问我做什么？”
似是察觉到自家徒弟并不怎么高兴，叶寒舟难得有点心虚，他清了清嗓子偷偷瞄了一眼自己徒弟问道：“那个，不归……你怎么看？”
君不归闭了闭眼睛，复又睁开，他望着叶寒舟神情复杂的问道：“师尊这是何意？”
“……什么何意？这不看你宫里没什么可供驱使的下人，给你找个……”
“师尊。”
君不归淡淡的打断他，他难得感觉到有些心累。
看了一眼表情明显不自在的叶寒舟，君不归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：“您为何会给我……送个这样的人？”
“都说了，是赔礼。”
君不归觉得自己恐怕是听错了，他重复了一遍问道：“……什么礼？”
叶寒舟不耐的皱了皱眉，他敲了半天的擂边鼓，没想到一向聪慧的徒弟竟然会在这种时候不开窍。
最终，叶寒舟挠了挠自己的一头华发，不甚友好的抬头说道：“昨日是我出手过于重了，你受了内伤我于理有愧。”
君不归眨了眨眼睛，然后悟了。
“你这么大一个人了，身边也没个下人伺候，如果南渊帝赐给你的人用的不放心，这家伙倒是可以试试。”
叶寒舟索性打开了话匣子，以此来掩饰内心的些许尴尬：“我救了他一命，他如今替你做事，理所应当。”
听到叶寒舟稍显笨拙，以及拉不下面子的‘歉语’，君不归心中的郁结顿时消散了不少。
难为师尊会说这么长一段话，君不归摇摇头在心底骂了句自己‘没出息’，但他看向叶寒舟的目光却是显而易见的柔和了下来。
看了一眼跪趴在地的小太监，君不归在心中略一思索，朝对方开口说道：“从今天起，你就改名‘琼琚’。”
投我以木瓜，报之以琼琚。
叶寒舟摩挲着下巴点了点头：“倒是个好名字。”
“……多谢瑞王殿下。”
小太监连忙朝他磕了几个头，从善如流的说道：“小人琼琚，谢殿下赐名。”
“嗯，你先下去换身衣裳吧，晚点了再来见我。”
挥了挥手，君不归便让对方先退了下去，他看出自家师尊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，便准备好洗耳恭听。
“这是伤药。”
叶寒舟低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，朝着君不归递了过去：“每日睡前服用，不出三日……你的内伤便会痊愈了。”
“师尊……”
“先前在柔香菀，有些事我没有同你提前商量。”
叶寒舟垂下眼眸，咬了咬嘴唇说道：“虽然替你做了决定，但是不归……师尊终是不会害你的。”
“师尊，是我一时冲动跟着他们去了柔香菀，我自身也有问题。”
君不归心中一紧，他见不得叶寒舟露出后悔或是为难的表情，虽然先前气恼对方不在乎自己感受，但如今把话说开了，他还是打心底里不愿委屈叶寒舟分毫。
“那个…琼琚，是我方才从荷塘里救下的。”
叶寒舟轻声解释道：“你需要一个机灵点的人帮你打探宫中的事，有时候一些真相……反倒是这些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人，会发现其中契机。”
“师尊，我明白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叶寒舟点点头转过身：“你先休息吧，我去玉蓬宫看看蓁蓁。”
君不归没有出言挽留，看着对方施展轻功，迅速的消失在了自己面前。
他在原地默立了片刻，而后转身，望向身后梳洗了一番的小太监。
琼琚跪地朝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：“瑞王殿下。”
“平身吧。”
君不归看了对方一眼，继而开口问道：“说说看，你是如何…被本王的师尊捡回来的？”
“奴才…只是宫内一名下等太监，在宫中已经待了近三年……原本是负责武贵妃宫外的一些事务。”
琼琚垂首而立，徐徐说道：“自从贵妃得了疯病被囚禁在秋水宫内，我们这些人便被驱散，运气好的……会被分配到别的娘娘宫中。”
“那你又是怎么一回事？”
“奴才……”
琼琚略一踌躇，继而飞快的跪了下来：“奴才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银两，但是去其它宫中不仅需要交给管事宫女，就算侥幸被选中……也仍是最末等的太监，这些积蓄……可谓是打了水漂。”
“所以你就哪也不去，整日游荡在宫中？”
“……是，这宫中人多，少一个两个的……也不会有人刻意去寻。”
“那你又是如何……第一眼便认出本王身份的？”
君不归并没有穿象征皇子身份的玄袍，而他的流风殿刚刚建成，再加上叶寒舟轻功了得，带着这小太监一路赶来……对方应该认不出所处的方位。
“宫中皇子，大多几人奴才都曾有幸见过。”
琼琚朝君不归抬头笑了笑，他讨好道：“奴才天生便记性好，凡是见过的人，哪怕过上几年……还都是能认出来的。”
君不归闻言，倒是有些惊讶。
“这宫中皇子，只有殿下最为陌生。”
琼琚朝着君不归深深一拜：“瑞王殿下，奴才今生不想只做一名默默无闻的低等太监，只要殿下愿意重用奴才……琼琚愿为殿下赴汤蹈火，在所不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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