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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才还能听到叽叽喳喳的鸟鸣，蜜蜂振翅的声音，还有众人步行时的脚步声, 衣物摩擦声。现在这些东西都消失了, 只余下一种很轻的白噪音, 嗡嗡嗡地响。
虽然轻，却存在感十足，让人无法忽视。
似乎有什么东西, 正从空气里一点点沉降下来,
当他迈上台阶，走到议事厅前的时候，那种噪音变得厚重，像是无序的电流, 正高速运作, 酝酿着什么。
他看到了珀西口中所言的那团黑雾。
灰黑色的, 细如烟丝的缕缕雾气，从大团黑雾的边缘探出来。虽然没有风, 却在缓慢飘动，仿佛上千只细小的触须，伸展抓挠。
宁泽川伸出手，略微一碰，手掌一下陷进了黑雾之中。就好像进入一片柔软冰凉的冰淇淋里，粘哒哒，湿漉漉的。
珀西见状, 惊了一下，也走上前来，大着胆子, 再次伸手一探，却仍是触到像墙面一样冰冷坚硬的固体，没有办法伸进去。
“是他吗？”宁泽川问。
“什么？”珀西不解，问道，“为什么我的手就伸不进去？奇了怪了。”
坎瑟斯说：“没错。这里有你的神息，还有另一股陌生而狂躁的气息，应当是卡厄斯的。”
“那就对了。”宁泽川看了一眼好奇的珀西，“这时候，你应该庆幸自己无法进入这团黑雾。”
在许多环境里，胡乱伸手触碰未知的物品，是会有危险的。
珀西咋舌，收回手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。
“你们俩在这里，别乱动。”宁泽川对一直跟在他身旁的黑甲骑说，随后，又交代珀西：“王宫里是否有医学机构？让他们派人过来等着。”
“好……好的。”珀西应了一声，转身向外跑去。
宁泽川深呼吸，踏入黑雾之中。
他好像是忽然扎入一片粘滞的液体中，一连向前闯了好几步之后，才从中挣脱出来，呼吸到真正的空气。
眼前是漆黑的一片，但是，脚下踩着的地面，又让他感到安全和熟悉。
除了过分黑暗之外，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。
走着走着，他脚下忽然踢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。
那东西抽搐了一下。
宁泽川忙后退了半步，低头仔细看，却什么也看不清。
如果不是他的神力被禁锢住，此时应该可以直接感应到这里的全貌。
“坎瑟斯，你能照亮这里吗？”宁泽川低声问。
“当然，我的父神。”坎瑟斯应了一声，从他身侧现形。
不一会儿，十几只发光的蔷薇花蕾，从他身上缠绕的花藤之中跳了出来，轻巧地落在地面上。
它们在地上四处奔跑跳跃，绕过高大的立柱，漆黑的墙根，跳上高高的台阶，很快，占据了议事厅的各个角落。
它们像是一支支点燃的蜡烛，照亮了议事厅墙壁上镶嵌的累累兽骨，灰黑冰冷的王座，还有地上各处躺着的人……
宁泽川再次低下头，发现刚才他不小心踢到的，是那个身穿铂金色长袍的光明神教会大主教。他的胡须结成一条长长的辫子，此刻安然落在地面上。苍老的面容之上，灰白唇瓣蠕动着，似乎在发出一声声呓语，却听不到任何声音。
“醒醒，主教大人。”宁泽川俯身，碰了碰他的长须。
和麻花辫一样厚实的触感。居然是真的胡须。
“……”对方躺在地上，晃了晃脑袋，眼睛似乎睁开了一条缝，神情却仍旧空茫，对他的呼唤不再有其他的反应。
“他们一定是与卡厄斯对视了，神识此时已不在自己的体内。”坎瑟斯说。
宁泽川叹了口气，站起身，绕过几个陌生的大臣，向着王座走去。
不过，埃德蒙并没有在王座之上。他背靠着王座的扶手，倒在地面上，右手紧握着重剑，手背青筋毕露，表情狰狞。
“埃德蒙？”宁泽川伸手拍了拍他的脸。
“该……死……”埃德蒙喉咙里滚出了几个模糊的字音，猛地抬起重剑，撑在地面上，似乎想要起身的样子。
“这是看到了什么？”宁泽川顿时有点好奇。
此时，他的头上传来一阵奇怪的、悉悉索索的声音。
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说话。
他动作顿了顿，抬起头，只见一只巨大的眼睛，悬在议事厅的顶部。
此时，那只眼睛正背对着他，他只看到了血丝密布的眼白。
“果真是卡厄斯。”宁泽川环视了一下扭七八歪倒在厅堂内的十几个人，“我不能直接对付它，否则现在陷进去的所有人，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度醒来。”
“那要怎么办？你现在的神力根本不能做任何事……”坎瑟斯有点着急。
“你怕什么？在位格压制之下，卡厄斯是没有办法伤害我的。”
打定主意，宁泽川扫视了一下左右，捡起一只地上的蔷薇花蕾，在手上掂了掂，随后，朝那只眼球扔了过去。
发光的蔷薇花蕾，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，撞在了那只眼球之上，又重新掉落回地面。
只见它颤动了一下，似是不解地，转了转身。
随着它转过来的动作，紫罗兰色的眼珠逐渐出现在宁泽川的视野里，此时，它正恼火地盯着地上滚动的花蕾瞧。
宁泽川微笑，朝它挥了挥手。
紫罗兰色的眼珠一动，转了过来，盯着他看。
“卡厄斯。”宁泽川叫他的名字，“你还记得我吗？”
——显然是不记得了。
因为，对视的一瞬间，白光闪过，他的神识，便被吸进了那只漂亮的眼珠子里。
“谁——到底是哪个蠢货干的好事！”
宁泽川再次站定的时候，精神恍惚了片刻。他低眼看了看自己，正着一身白袍，站在议事厅的高处。目光所及，是站在厅堂两侧，瑟瑟发抖的群臣。
天气似乎有些凉。
而他好像正站在——王座的一旁。
“不要再让我问第二遍。”刚才发话的那人又开口了，嗓音变冷。
宁泽川转过头，下意识清了清嗓子，王座上的埃德蒙，便转过头来看他，暗蓝双眸蕴着的怒火，变弱了些许。
他愣了愣。
上一次作为星萤被卡厄斯卷入幻境的时候，他似乎是一个旁观者的身份，这一次，却参与在其中。
而且，神奇的是——他动了动脚踝，没有感到熟悉的被束缚感。
此时，他的脚上，居然没有魇锁。
现在的议事厅，难道是卡厄斯眼中的万千未来之景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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