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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，房间也没有开空调。
荣绒却觉得有一股沁冷凉意，顺着他后背脊梁在一直往上爬。
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。
荣绒缓缓地抬起头。
荣峥面色严肃地荣绒, “绒绒，不要多想。”
荣绒怔怔地抬起头, 他张了张嘴。
他知道，迟早会有这么一天。
他以为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。
当这一天真来临, 他发现他还是会慌张，会无措。
他想要问, 他哥跟爸是什么时候知道。
也想知道，他们知道另一个被抱错孩子是简逸了吗？
他们跟简卓洲、阮玉曼夫妻两人见过了吗？
是不是已经决定, 要接简逸回来, 把他送回简家了？
最终，也只是轻轻地唤了声，“哥……”
荣峥眼睛一红。
他收紧了握住荣绒那只手。
门口传来应岚惊呼声，“怎么了这是……怎么还哭上了。”
荣峥用力握了握荣绒手，低声地道“出去再说，成么？”
荣绒垂下眼睑, “好。”
应岚疾步走进房间内。
她把手中盛着醒酒茶托盘给放在床头柜上, 坐到床边。
“这么大个人了, 当着孩子面哭哭啼啼，也不嫌丢人。”
注意到大儿子手里拿毛巾，应岚对荣峥道“小峥, 把你手里毛巾给妈吧。”
“妈，还是我来照顾爸吧。”
荣峥是担心父亲荣惟善喝醉了, 当着母亲面失言。
母子连心。
荣峥实在无法预料, 如果母亲得知绒绒不是他弟弟会有什么样反应。
“不用了, 你先扶绒绒回房间休息吧。啊。”
“小岚~~~呜~~~小岚~~~”
听出是妻子声音，荣惟善松开了一直握着荣绒手，改由抱住妻子，脸埋在妻子怀里，哭得更厉害了。
应岚脸一红。
“哎呀，当着孩子面呢，尽胡闹……”
应岚把丈夫又给摁回床上了，荣惟善还是一个劲地哭哭啼啼。
应岚一脸无奈。
她转过头，对荣峥道“你也瞧见了，你爸喝多了，耍酒疯呢。小峥，你带你弟弟回房，你爸这里我来照顾就可以了。”
不忘提醒他道“对了。醒酒茶记得带走一杯。已经放温，可以直接喝。
荣惟善现在也不喊绒绒名字了，改由喊妻子应岚小名。
应岚把毛巾贴在他额头上，“在呢，在呢。以后不许再喝这么多酒了。”
“噢。”
喝醉了，倒是还牢牢地记得要听妻子话。
应岚哭笑不得。
荣峥看着他爸渐渐地安静下去，看情形，不一会儿应该就能睡着了，应该不会再说醉话。
他也就一只手牵过荣绒手，一只手端着一杯醒酒茶，出去了。
…
“喵，喵~~~”
荣峥带着荣绒回到房间。
薄荷听见脚步声，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。
荣绒弯下腰，把小家伙给抱起来。
薄荷在他掌心蹭了蹭，荣绒轻摸着他脑袋。
“先把醒酒茶喝了。”
荣峥把荣绒怀里薄荷给单手接了过去，把手里醒酒茶递给荣绒。
荣绒坐在房间沙发上，双手握着醒酒茶杯子，一小口，一小口地喝着。
薄荷趴在他脚边，肚皮朝上。
荣绒醒酒茶喝了几口，就给放到了一边，他弯下腰，轻挠薄荷肚皮。
薄荷舒服闭上眼，发出畅快咕噜声。
“喵~~~”
荣绒摸了摸它猫耳朵。
荣峥打破沉默，“爸那句话，真没别意思，只是一句醉话而已。”
荣绒把薄荷抱到了怀里，轻轻地摸着它背上柔软毛，“哥你刚在在爸妈屋子里跟我说‘出去再说’。当时打算要告诉我，应该不是这一句，对么？”
“不是。”
荣峥否定道“你误会了，我刚才在爸妈房间里想要告诉你，就是这一句。”
薄荷在荣绒怀里，眼睛一闭，一闭，打了个大大呵欠。
荣绒就在它脑袋上摸了摸，薄荷抬头看了他一眼。舔了舔爪子，在荣绒腿上找了个舒服姿势，小嘴大张，又打了个呵欠。
荣绒轻挠薄荷下巴，薄荷下巴微抬，再一次舒服地闭上眼。
荣绒抬头，注视着他哥，“是么？如果爸那一句话只是醉话而已，为什么你会那么紧张，提醒了爸两次，他喝醉了？如果那只是一句醉话而已，为什么在妈刚才进房间，问爸怎么了，你没有回答，而是第一时间安抚住我，把手覆在我手背上，跟我说，出去再说？”
他弟弟太聪明了。
荣峥“绒绒……”
眼睑微垂，“哥，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而已。”
他一个人怀揣着秘密太久了。
他知道他是一个小偷，偷了简逸爸妈，还有哥哥。
自从生日过后，他就一直在想，主线剧情会不会发生，会在什么时候发生。
现在，他这个小偷身份，终于要被发现了。
结果已经被他预想得要好很多很多了。
至少，这一次，爸妈还有哥在知道他是个“小偷”后，没有再直接赶他出去。
他们甚至还对他隐瞒，他小偷身份。
荣峥“绒绒，哥不会害你。”
荣绒在心底跟他哥说了声谢谢。
谢谢这一世，他哥这么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。
这就够了。
那就由他来挑破这一切吧。
…
荣绒把怀里薄荷抱紧了一些。
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哥，“我是爸妈孩子么？”
荣峥没有半点迟疑“是。”
荣绒又问“是亲生么？我是妈十月怀胎生下么？”
荣峥瞳孔微缩。
荣绒笑了下，“哥，我想，我知道答案了。”
荣绒过于平静反应，令荣峥不安。
他双手用力地搭在荣绒肩膀上，“绒绒，我说过了，别乱想。”
荣绒看着他哥，缓缓地问道“我不是爸妈孩子，对么？”
荣峥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无力感。
他现在可以用一个谎言遮掩过去，可是荣绒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真相。
他没有办法瞒一辈子。
荣峥语气严肃地道“绒绒。就像爸说得那样，不管发生什么事，你都永远是爸妈儿子，也是我弟弟。”
荣绒笑了。
真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呢。
上辈子，他哥在他住院时候，告诉他他身世，要他跟着简卓洲跟阮玉曼离开。
这一次，哥哥怕他受到伤害，一直迟迟不肯正面地回答他。
这辈子，哥哥应该是真心喜欢身为弟弟他了吧。
这样就够了。
至少，这辈子哥哥在知道他不是荣家孩子后，还愿意当他是他弟弟。
…
“我能知道，哥还有爸，你们……是怎么知道吗？”
其实荣绒差不多已经猜到了。
上辈子，他是因为周砥受伤住院，大出血，医院o型血不够，急需要输血，导致他身世曝光。
这辈子应该也是差不多原因。
如果他没有猜错，应该就是中秋前一天，他因为救简逸跟那个小女孩受伤住院那一次，他哥知道了他血型。
上辈子是因为周砥，这辈子是因为简逸。
果然无论剧情跟时间线因为他重生发生多少变化，主线剧情还是以它自己方式在推进。
命运兜兜转转，最终还是形成了一个闭环。
荣绒忽然想起，那天晚上，他哥跟他爸在书房抽烟事。
“那天晚上，哥跟爸在书房里抽烟，是不是，就是因为我事？”
荣峥陷入了沉默。
许久，他叹了口气，“有时候，我宁可你没这么聪明。”
荣绒摇了摇头。
不是他聪明呐。
他只是，死过一次，然后拿了重生剧本而已。
既然他哥那么早之前，就知道他不是爸妈孩子了，那dna报告应该也做过了。
他们应该是已经确定，他不是荣家孩子。
要不然，爸今天也不会哭得那么伤心了。
荣绒问道“爸妈那个孩子，找到了吗？”
荣峥一怔。
他没想到荣绒会问到另一个孩子。
他据实以告，“没有。”
他哥回答是“没有”，不是“还没有去找”，那就说明，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查了。
上辈子他哥既然能够查到简逸，这辈子自然也是可以。
而且，根据上辈子效率，应该也就是这几天事情而已。
荣绒点点头，安慰他哥，“会找到，很快就会找到。”
然后，他哥，还有爸妈就能够跟简逸一家人团聚了。
荣峥担心地看着荣绒。
实在是绒绒反应太过平静。
荣峥开口之前，荣绒出声道“哥，我想一个人静静。”
荣峥“我陪你。”
“哥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做什么傻事吧？不可能。你想啊。等找到爸妈亲生孩子，肯定也就找到我爸妈了么，对不对？到时候我也就跟我家里人团聚了呀。”
荣峥沉默。
“你想跟你家里人团聚？”
“嗯，想。”
荣峥倏地从沙发上起身，“我知道了。”
荣峥出去了。
荣绒摸着薄荷软软乎乎肚皮，“崽，你大伯好像是生气了呢。”
“喵？”
荣绒有一下，没一下摸着薄荷软乎乎猫。
他知道，他哥这是生气了。
任凭是谁，养了十九年，得知自己不是这家人亲生，结果对方对养父母家没有任何不舍，只想跟自家真正家人团聚，当然会生气了。
可是……
他只能这么回答。
他当然大可以表现出他难过跟不高兴，这样哥就会对他更愧疚一点。
他只是一个无耻小偷而已。
爸还有哥，不需要对他愧疚。
…
荣峥生气地从荣绒房间走出。
走到一半，忽然意识到自己上了小混蛋当。
荣绒从小在荣家长大。
在今天之前，他根本不知道他不是荣家孩子。
以荣绒对爸妈，还有对他这个当哥哥感情，在骤然得知自己不是荣家孩子后，应该是震惊跟难过才对。
怎么可能……
忽然对他从未见过面，甚至连情况都一无所知亲生爸妈见面这件事期待了起来？
荣峥返身折回。
他没有敲门，径自推开了荣绒房间门。
荣峥没有在房间里看到人。
薄荷趴在猫窝里，打着呼噜。
荣峥想也不想地往衣帽间走去。
他推开了衣帽间门。
私人高订衣服以颜色由浅到深规律整齐地排列在衣帽间。
没有见到人。
荣峥只是在衣帽间地上，看见一双夏天拖鞋。
荣峥走上前。
他把挂在衣架上衣服拨向两边，看见了将自己蜷在一起少年——
荣绒双腿曲起，双手手臂放在曲起双膝上，脸埋在手臂之前，肩膀微微抽动。
荣绒小时候，就喜欢钻衣柜。
每次兄弟两人玩捉迷藏，荣峥不需要往其他地方找，只要一打开衣帽间，就一准能够找小绒绒。
他打开衣柜，小家伙就会瞪着一双受到惊吓眼睛，脚踩在衣服上，身体打滑，从衣柜里滚出来，也不哭，自己会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，对着他咯咯地笑。
他就把人给捞起来。
让他坐在他手臂上，单手把人抱出去。
有一次，爸妈答应了要周末带绒绒去游乐园玩，临时有事去不了了。
绒绒只能在家里跟着保姆。
等爸妈忙完回来，保姆匆匆忙忙地告诉他，孩子不见了。
爸妈跟保姆把全家都给找遍了，就是没有找到绒绒。
放学回来荣峥听说弟弟不见了，立即就去了绒绒房间。
把房间所有衣帽间跟衣柜都找遍了，也还是没有见到人。
后来，荣峥忽然想起他房间，他还没有找过。
于是连身上书包都来不及放下，就又去了他房间，最后，在他房间衣帽间里，找到了睫毛还挂着眼泪，小脸颊睡得红扑扑，一只胖脚还悬空在那里绒绒。
夏天，绒绒穿着短裤。
那是荣峥第一次看见弟弟大腿内侧掐痕。
查了监控。
监控画面显示，在保姆接了电话，跟荣绒说了什么之后，坐在地上搭玩具荣绒就生气地把玩具全部都给推倒了。
午饭不吃，也不肯午睡。
监控画面清楚地记录，保姆把绒绒拽了过来，用力地掐他大腿。
房间里监控他们也看了。
保姆逼他躺在床上睡觉。
绒绒爬起来，她就给用力按下去，掐他屁股，跟大腿上肉。
他们当天就报了警。
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，除非是他带绒绒，否则，哪怕是爸妈陪着他，只要一不留意，绒绒就会不见了，然后总是能够在衣柜里，发现他。
在小绒绒心目中，只要哥哥不在，家里就是不安全。
之后，除了吴姨，他们家就也再没有请过别佣人。
…
听见声音，荣绒没有抬头。
荣峥蹲下身，抱住了他。
荣峥把人打横抱起，抱出了衣帽间。
荣绒把脸埋在他哥怀里。
他好像还是做不到，若无其事告别。
荣峥把荣绒放在床上。
荣绒拿手横在自己眼睛上。
荣峥去了洗手间。
他拧了条湿毛巾，拿开荣绒横在眼睛上手臂，把湿毛巾敷在他眼睛上。
荣峥在床边坐了下来，他握住绒绒手，“我跟你保证，只要你愿意，我还有爸妈永远都是你家人，一切都不会改变。”
荣绒另一只手，在床上，一点点地摸上去。
他摸到荣峥腿。
又把自己脑袋一点点，挪上去。
跟荣峥交握那只手，手指分别没入荣峥指间，十指交握。
回不去了。
从他对他哥起了心思之后，就回不去了。
枕在他腿上人许久都没有任何动静。
荣峥把敷在荣绒眼睛上毛巾给拿开。
果然，荣绒已经睡着了。
荣峥把荣绒脑袋放回枕头上，给盖上被子。
荣峥去洗漱间重新拧了把毛巾，轻轻擦去，荣绒脸上泪痕。
…
荣绒睡醒，脑袋一抽一抽地疼。
他抱着发疼脑袋坐起身。
房间里黑漆漆。
荣绒下了床，他拉开窗帘。
外面天色有点暗沉，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要下雨样子。
荣绒转过身，脚碰到了一团柔软东西。
荣绒弯下腰，把小家伙给抱起来，“以后走路出点声，知道吗？刚才差点就把你给一脚踢飞了。
“喵？”
“下一次，记住，走路，出点声，不要没有声音地跟在我后面，懂？”
“喵~~~呜。”
脑袋蹭了蹭荣绒手腕。
荣绒抱着薄荷走了几步，觉得手臂有点沉。
他盯着怀里小薄荷，“你是不是又沉了？”
“喵~~~”
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伙食太好，还是其它蓝猫也是在三、四个月后迎来快速成长期。
当初小小，还有些偏瘦小蓝猫，已经越来越胖，越发地朝小团子发展，圆乎了好几圈。
荣绒把薄荷给放下了。
抬头，瞥见桌子上醒酒茶，愣住了
噢，对。
爸跟哥已经知道他不是荣家孩子了。
荣绒回到床上。
他靠着床背，拿起手机。
自从受伤后，他看房事情就搁置了下来。
荣绒打开他专门为了租房一款应用a，对话框上有许多条未读信息。
荣绒挑了几个先前看房时，他比较中意房源租房中介回复了。
他得多看几家。
希望到时候能够租到稍微满意房子。
可能是因为睡前哭过原因，虽然已经睡过一觉，就是回了会儿信息功夫，眼睛有点疼。
荣绒跟那几家租房中介初步确定看法时间后，就退出了应有a。
荣绒去了洗手间。
应该是他哥给他用毛巾敷过眼睛缘故，他眼睛没有太肿。
荣绒用冷水洗了把脸，下了楼。
刚来那几天，上下楼梯，都过分小心翼翼小薄荷，现在已经是眨眼功夫，就冲下了楼梯。
因为俯冲太快，在抵达一楼瓷砖时，没能刹住车，原地滑行了一段，爪子胡乱在地板上抓了一下。
一顿操作看着挺虎，其实就是个二百五。
瓷砖那么滑，当然什么都没抓住。
被它自己这一通操作给吓到了，猫眼瞪得大大，炸了毛，胡乱往前往后地窜了一下，咬住客厅里猫玩具。奶凶奶凶地咬了一通，摇着尾巴，似乎对自己找回场子这件事还算比较满意。
荣绒被这傻崽给逗乐了。
他拖鞋在薄荷屁股上拱了拱，“天，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怂玩意儿？刚才丢了这么大一回脸，欺负一个不会动玩具，心里就平衡了？”
应岚刚刚就注意到一人一猫从楼上下来了，就薄荷那一通俯冲，还有后面那一整段表演，她也都看见了，也被逗得不行，就是听荣绒埋汰小薄荷，不乐意了，“它就是一只猫么，能懂个什么。”
小薄荷听见它奶奶声音，猫耳朵动了动。
撇下被他咬得一口牙印玩具，立即奔向了它亲奶奶。
不过亲奶奶现在暂时没空安慰它受伤心灵。
荣惟善躺在沙发上，应岚妈坐在边上，拿着冰袋，在给丈夫敷眼睛呢。
荣绒背着手，以荣惟善平常遛弯姿势，慢悠悠地走了过去。
走到他沙发上，弯下腰，仔细地盯着他爸眼睛瞧了瞧，“哟。喝醉了，把自己眼睛给哭肿呢？”
这微微上扬讽刺语调，把荣惟善平时幸灾乐祸语气是拿捏得死死。
荣惟善翻了个身，面朝里，不理人了。
应岚在他后背拍了拍，“还没敷好呢，赶紧，别闹，转过来。”
荣惟善只好又重新转回去。
刚刚荣惟善眼睛是闭着，荣绒只是觉得他爸眼睛有点肿。
现在，荣惟善睁开了眼睛，眼皮肿得也即就格外明显。
荣绒“爸您这眼睛，是被盐水给泡过了吧？”
荣惟善语气幽幽“不要以为你大了，我就不会打你了啊。”
“行了，你也就是只剩下一张嘴了。小时候他们兄弟两个人淘气闯祸，你手都没在他们屁股上拍过，还打呢，你稍微骂过他们一句么？坏人还不都是我在做。”
荣绒闷笑。
其实他妈也没没怎么骂过他们。
他爸妈都不是那种着急了就上手打人家长。
一般都会跟他们讲道理。
倒是小时候被淘气，屁股被他哥打过那么几下。
荣峥从楼上下来。
见到客厅里跟爸妈有说有笑荣绒，微微一怔。
“哥。”
荣绒见着他了，抬起头，自然地同他打了声招呼。
荣峥“嗯”了一声，走过去，在他脑袋上摸了下。
荣绒也没躲开，跟往常一样，对他笑了笑。
荣峥胸口有点堵。
他又抬手，在他头上摸了摸。
荣绒抗议，“哥，你这样我会秃头。”
荣峥“带你去植发。”
荣绒朝他哥竖起大拇指，“你可真是我亲哥。”
“别听你哥胡说。”
应岚笑着道“你放心，无论是你爷爷奶奶那边，还是你外公外婆那边，咱们两家就都没有听说谁有秃头，一个个发量都是又粗又黑。你啊，你头发也肯定秃不了，用不着植发”
荣峥眸光一沉，他下意识地去看荣绒反应。
荣绒唇角弯笑，“嗯。咱们家人都用不着植发。”
荣峥心尖仿佛被什么人掐了一下。
…
不一会儿，开饭了。
荣惟善在沙发上躺了太久，一时半会儿没能起来。
应岚跟荣绒已经去餐厅去了。
荣惟善朝大儿子喊了一声，“小峥，过来，扶爸一把。”
荣峥走过去，把他给拉了起来。
荣惟善凑到荣峥耳边，低声地问道，“小峥，爸喝醉时候，没有说错什么话吧？”
荣峥看了他爸一眼，“没有。”
荣惟善大大地松了一口，他拍着胸脯，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我印象里有一幕好像是我抓着绒绒手，一直叨叨地说着什么。我这一颗心就七上八下，还以为自己喝醉了，说了什么不该说了，没有就好，没有就好。”
“先去吃饭吧。”
“好勒。”
荣惟善揉了揉因为躺久了而有些发酸腰，从沙发站起身。
荣峥没有把荣绒已经知道他不是荣家孩子这件事告诉父亲。一来，是怕荣惟善愧疚，因为他说了醉话，才导致这件事提前被绒绒给猜到；二来，他也担心，一旦他爸知道荣绒已经什么都知道了，会表现得太过不自然，那样一来，荣绒只怕会更难受。
饭桌上，荣绒表现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。
爸妈给他夹菜他都吃了，也会给妈妈舀汤，给他爸爸夹菜。
一只蒜蓉虾被夹到他碗里。
“谢谢。”
荣峥道了谢，把荣绒夹到他碗里那只蒜蓉虾剥了。
荣绒咬着嘴里蒜蓉虾，“哥，我生日礼物呢？”
荣峥剥虾动作一顿，“你给我夹虾，就是为了管我要生日礼物？”
荣绒又从盘里夹了一只蒜蓉虾，“喔，那倒不是。我这夹不夹虾，这礼物你也赖不掉啊。”
荣惟善点点头，“是这个理。”
荣峥“……”
这一回，荣峥没有再说保密，而是回答了他“在你房间阳台上。”
听说礼物已经放在阳台上，荣绒放下碗筷就要往楼上跑去，被坐在边上荣峥给摁住了手，“吃过饭再去看。”
应岚也跟着劝道“你哥说得对，等吃过再去看，反正也不差这么一时半儿。啊。”
“成吧。”
荣绒只好又坐了下来。
以风卷残云速度，吃完了碗里饭，荣绒放下筷子，“妈，我现在可以上去了吗？”
应岚失笑，“去吧。去吧。”
荣绒跑上了楼。
应岚摇着头，无奈地笑着道:“真是，你也不是头一回送他生日礼物。往年可没见他这么迫不及待过，今年好像格外期待样子。”
荣峥低头夹菜，吃到嘴里饭菜忽然变得寡淡了起来。
…
楼上，荣绒“哗啦”一声，推开阳台落地窗。
阳台上，摆着两台天文望远镜。
荣绒笑了。
大概绝大部分孩子小时候，都曾对宇宙星辰有过强烈好奇。
荣绒小时候也是。
他在小学时候，有一段时间曾经非常喜欢看星星。
夏天没事就会拉着他哥，让他哥给他讲解天上星座，还有各种星系。
他哥也不是什么都懂，就会用手机查了，说给他听。
他听着听着，就会睡着了。
只可惜，那样夏夜太少。
他哥变得越来越忙。
荣绒拉过阳台上一张凳子，在天文望远镜前坐了下来，摆弄着其中一台。
天还没黑，其实用望远镜也看不见星星，只能看到月亮，荣绒还是看得挺高兴。
荣绒跑回房间拿了手机，把凳子挪到两架天文望远镜中间，各个角度都拍了一张。
单独给两架望远镜拍照时候，有雨滴飘进了阳台。
雨势很急。
刚才还只是几滴落在荣绒手背上，一会儿功夫就扑了他一脸。
荣绒赶紧拍了几张，把两架望远镜给搬进屋。
刚才看见时候有多喜欢，搬时候就有多累。
他后背上伤又才刚好，也不敢太用力。
等到把两架望远镜都给搬进屋，荣绒已经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了。
他呈大字型，在地板上躺了下来。
翻了个身，荣绒手在天文望远镜脚架上摸了摸。
听见脚步声，荣绒把放在望远镜脚架上手给收了回来。
荣峥走进屋。
“抱歉。我应该先查过天气。”
荣绒双臂交叠，枕在脑后，右腿搭在曲起左腿上，晃动着脚丫子，“哥你原本是不是打算，跟我一起看星星啊？”
“嗯。”
荣峥眼露怀念，“我记得你小时候有段时间很喜欢看星星，还有观察星体，星系。”
荣绒笑了笑，“我现在也很喜欢。”
“哥，陪我躺下呗。”
荣绒在地板上拍了拍。
荣峥皱了皱眉。
到底还是在荣绒身边躺了下来。
荣峥躺下后，荣绒就把脑袋枕在了他哥小腹。
荣峥“不要得寸进尺。”
荣绒就一个劲笑。
很长时间，兄弟两人都没有说话。
“哥。”
“嗯？”
“哥。”
“嗯。”
“哥……”
这一回，荣峥没再不耐烦。
荣绒一遍遍喊他，他一回回应。
“哥，如果找到……那个孩子了，能第一时间告诉我么？”
他好提前准备，搬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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