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陛下时常会召阿月入宫。
阿月倒也不拒绝。
她有时候会自己奉召入宫，有时会和魏王一起去。
但多数时候，还是和魏王一道入宫。
而每当这时候，天子面上神情总是非常不好。
阿月不是没看出来, 但她从不放在心上。
因为这是对方自己选择, 当陛下非要留她在京城时, 就该想到这一点了。
如今她是魏王妃，她若入宫, 在外人看来，和魏王一起才是正常, 否则容易落人口实。
但即便如此, 魏王一个早早便就藩亲王在京城之中留了将近两月，也让朝臣们都逐渐有了些想法。
依律, 就藩亲王不能随意入京，尽管魏王是例外，但不代表他能长时间留在京城之中。
不说是不是坏了规矩，便是对天子来说, 有了封地亲王也不宜在京中久待。
对帝位会产生威胁。
毕竟和无封国亲王相比，封地之中亲王是允许有自己守卫和兵队。
但若只是如此，便也罢了，真正让朝臣忧虑, 是他们不知听谁说，魏王新娶王妃和先皇后生得几乎一模一样。
正因如此, 陛下才会时常召魏王妃入宫。
那些官位低微, 自然见不着魏王妃。
可官职高, 又隔几日便要去紫宸殿见天子, 有时机缘巧合, 便会撞见同样奉召入宫魏王妃。
尽管只是隔着距离瞧上两眼，可当初先皇后模样都刻在了这些人脑中，因而便是这几眼，便也能让他们确定，那魏王妃确和先皇后生得极像了。
如此一来，朝臣们也就咂摸出味来。
只怕是陛下思念先皇后过头了，便将魏王妃当做了代替，否则也不会时常召她入宫。
而魏王身为男子，自然会护着自己王妃，所以因此不愿离京也是有可能。
这样两相一对，朝臣们便觉得不能任由陛下如此继续下去。
窥觊臣妻，那是昏君才会做事。
因此朝臣们便纷纷上奏劝诫天子。
他们倒不敢直接说让陛下不要把心思放在魏王妃身上，而是拐了个弯，将劝诫重点放在魏王身上。
而这些人似乎是约好了一般，有甚至连上书言辞都差不了多少。
都在说魏王乃就藩亲王，不宜在京中久留，否则便是坏了规矩。
若是由魏王起，旁亲王日后都留在京城不愿回封地，只怕要出大乱子。
还望陛下下旨，让魏王回渭宁。
总结起来，朝臣们折子中写也就是这么个内容，唯有少数几个特别实诚，在折子快结尾时，提了一嘴魏王妃事，说什么陛下乃明君，不应做出那等觊觎臣妻之事。
虽然提到魏王妃人少，但这也足以让天子震怒。
紫宸殿中，天子手中正拿着一道折子，他身后是悬着心伺候张彦，殿内罕见地还有两三个内侍。
那几个内侍同样屏气敛声，谁也不敢则声，生怕自己呼吸重了些叫陛下听见而获罪。
而天子御案之上，除了他手中拿着折子，一旁还堆放了不少，尤其是他手边那几个折子，全都被人打开，眼下正摊放在桌面之上。
天子指尖捏着那道折子，视线落在折子之上，原本便十分阴沉面色在看了折子内容后，愈发难看。
与此同时，他眼神又往手边那些被摊开折子上瞥了几眼。
内容无一例外，和他手中折子一样，都是来劝他。
让他下旨让魏王离京。
不要再召魏王妃入宫。
“一群老匹夫！”半晌，天子将手中折子狠狠往桌上一掷，声音森然，“自己事都没管好，倒来管朕了！”
御案之上原本就放了不少折子，他这样一掷，倒有好几份折子被一扫而落，掉落在地上，发出些许响动。
站在下方几个内侍见状心中更是紧张，连呼吸都放得缓慢了不少。
而在天子身后站着张彦更是眉心一跳。
但比起那些不敢说话内侍，此时张彦却不得不开口劝劝，总不能让陛下就这样生怒下去。
因而便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一步，接着道“陛下息怒……”
天子却冷笑一声，声音沉沉。
“以为一起上折子朕便会怕了？”他说着视线转而看向那些写来劝诫他折子，半刻后，方对着下方那几个内侍吩咐了句，“你们几个，将这些胡言乱语折子尽数发回门下省。”
那几个内侍闻言忙着躬身应了句，接着便赶忙上去将那些折子收拾好抱走，而先前那有几份掉落在地也不例外。
就在几人整理好折子准备告退离开紫宸殿时，便听得天子又沉声说了句。
“折子送回去后，若是门下省人问起，你们什么都不用说，只说是朕让送回去便是。让他们把这些折子，哪收来就发回哪儿去。”
几个内侍自然不知陛下意思，且谁也不敢问，便都忙应了声，接着行礼退出紫宸殿。
而身为殿中监张彦却是清楚陛下何意。
那些折子，陛下几乎全都看过了，里面内容都大同小异。
所以陛下才会如此生怒。
而看过之后，陛下并未在折子上批阅，便叫人将折子发回门下省。
若只是一两份如此便也罢了，可偏偏别折子陛下都批阅了，唯有那些送来劝诫陛下折子，一份都没批阅。
这样发回门下省，再让门下省人发回朝臣各自手中，但凡有点脑子，都知道陛下意思。
这是陛下给他们机会，让他们不要再妄议此事。
否则再有下回，便不只是将折子原封不动地发回他们手上这样简单了。
思及此，张彦打心底地希望那些朝臣们不要再多事了。
旁人或许不清楚，但张彦跟在陛下身边，日日伺候，自然知道魏王妃真实身份。
那些人折子中时常提及魏王妃乃魏王妻室，这样话陛下见了如何能不生怒？
且经过这两个月来，张彦也看明白了，陛下这是铁了心要将魏王妃留在京城之中。
若非眼下还未想到更好办法，只怕陛下早就让魏王妃入宫了。
陛下心思如此坚定，那些朝臣连番上折子，岂不是主动往枪口上撞吗？
正想着，张彦便听得天子忽然开口唤他。
“臣在。”他回神后忙应了声。
天子此时已经重新拿起一道新折子，边看边问张彦。
“阿月下午何时入宫？”
原来今早他便又派了人去魏王京中府邸，让阿月今日午后入宫。
张彦其实早就想告诉陛下了，只是方才对方一直都在看折子，且面色十分不好，他便不敢轻易开口，眼下听得陛下如此问，便深吸口气，在心底做好准备，将自己一个时辰前得到消息说了出来。
“回陛下，才刚去传旨人回来，说是殿下暂不得空。”
张彦没有叫阿月魏王妃，也没唤对方名字，因为他知道，这两个称呼陛下都极不爱听，因而很久之前，他便试着和以前一样，唤对方殿下。
而陛下听后不仅没有训斥他，反而非常平静地接受了。
显然，在天子心中，阿月还是他皇后，一直没变过。
因此从那之后，张彦便一直都称阿月为殿下了。
不得空？
天子闻言，双眉倏然一皱。
“如何不得空，可有原因？”
张彦在说出方才话后就猜到陛下会问这个，但他心中还是绷着，皆因殿下不得空缘由，说出来了必然不是陛下想听。
可他又不能自己胡编。
因而只能硬着头皮道“陛下，去传旨人说，魏王这两日似是身子不适，殿下……殿下她说自己要留在府中照顾魏王，所以才、才不得……空。”
最后那句话，张彦说十分小声，但还是足够让陛下听清楚。
他原以为陛下听后会发怒，谁知当他话说完后，陛下竟一句话都没说。
整个紫宸殿内陷入了死一般寂静之中。
张彦站在后方，半晌悄悄抬头看向前面人。
只见陛下坐在御座之上，一只手握着御笔，另一只手捏着一道折子。
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，也不动，也不开口说话。
张彦见状想要开口，可话到了嘴边，却又被他咽回去了。
因为他觉得，眼下实在不是说话好时机。
尽管陛下没有任何动作，但从周遭冷凝氛围他便感觉得出来，眼下陛下只怕比先前更加生怒。
事实上，张彦想没错。
秦淮瑾在听了阿月不愿入宫是为了留在府中照顾魏王时，他整个人便被心中那翻涌而出怒意和细细密密针扎似疼痛所淹没。
他想到这么些年来，他身子不适时，身为皇后阿月几乎很少在身边照顾他。
可如今她却为了魏王，而宁愿抗旨。
如此差别，让秦淮瑾原本攥着那御笔手指都隐隐泛出青白来。
而他自己根本没细想，为何原先阿月很少在他生病时候照顾他。
皆因他是天子，一旦染疾，身边便是数不清人围着，而那时身为皇后阿月，都很难近身，日日陪着。
因为愿意侍疾嫔妃，整个后宫都是。
这一点，身为帝王秦淮瑾自然想不到。
但他并不甘愿就这样让阿月和魏王时刻待在一起。
所以他沉着心思想了半晌，最终再次吩咐张彦，让对方过两日亲自去魏王府邸宣阿月入宫。
他想，魏王身子既不适，自然不会再陪着阿月入宫了。
这倒也算个好事。
只是秦淮瑾自己都没想到，两日之后，是他自己主动没再让张彦出宫。
因为他得到了一个新消息。
盘缙国忽然对大恒宣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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