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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亦菲扶二姐在沙发上躺好，为其盖上毛毯，和大姐来到窗前，低声商量起来。
“这事整的……”宋亦澜叹一口气道，“韩正易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？”
“不应该啊，二姐夫一向很好的。”宋亦菲说不出此时是什么心情，最近一段时间，二姐夫在她心中的地位持续下滑，一向优雅自信，爽朗大方的二姐夫怎么忽然间变成了这样呢，宋亦菲实在想不通，但她如今经历了一些事，知道事情的真相往往比表面晦暗且隐秘得多。
“亦青这是不想解决问题啊。”宋亦澜凝眉道，“靠醉酒麻痹自己，有什么用？”
“二姐只是很伤心而已……她可能从没想过二姐夫会这样吧。他们感情一向很好，有时挺让人羡慕的。”宋亦菲真心为二姐感到难过。
“这一点我认同。”宋亦澜道，“但这是原则性问题，决不能纵容。”
宋亦菲心情复杂，回头看着躺在沙发上的二姐，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，她知道二姐是一个冷脸热心的人，从帮自己买车买房，数次借钱给自己，到帮母亲换肝，一个人出了所有费用，事后一声未提，皆能看出。只要她们有事找到二姐，二姐不会说什么漂亮话，都是能干则干，有时干完了还不说。
这就是二姐，似乎从小她就这样，做好事不宣扬，被误会也不解释，正因此，很多人不理解她，觉得她是个小怪物，再加上她做过的那件错事，村中人更对她怀有偏见，二姐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。
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应对世俗的方式。
但人与人之间，和人与事之间的交互是不同的。
二姐这样做事没问题，这也正是她能在事业上取得成功的主要原因，但这样对人，却会招致非议，让不理解她的人觉得她很难接近，从而逐渐疏远她。
“大姐，你还记得那年除夕夜吗？”宋亦菲忽然问，最近她时常梦到那年除夕夜的情景，但那时她还太小，许多细节都不记得了，只记得一个大概轮廓。
“当然记得。”宋亦澜深吸一口气道，“那年春节，改变了我们家在村中的地位，改变了我们的家境，改变了太多太多……还间接促使了爸转年北上打工。”
“我记得二姐没吃年夜饭……”宋亦菲道。
“是爸将她赶出去的。第二天在村头草垛找到了她，她差点被冻死。”宋亦澜想起那年往事，轻吁一口气道，“她身上很多伤，血渣都冻住了，是爸打的，我也打了，现在回想起来，她那么小，即使做了错事，也不该那么对她的。”
“草垛……”宋亦菲隐约想起一个细节，她记得除夕夜晚上，她曾拿着一块热乎乎的年糕去找二姐，最后就是在草垛里找到的二姐，将年糕给了二姐。
“亦青从小就这样，被打击了就喜欢躲起来藏着。那年除夕夜之后，她就经常离家出走了，有时在河边睡，有时在地里睡，还有一次在山洞里，去哪都是一个人，形单影只的，我们一度怀疑她得了什么精神疾病。不过，她能混到今天这样，事业有成，我是佩服的，这说明她有一颗坚强的内心，而且的确有能力。”宋亦澜从之前一提到亦青就骂她是白眼狼，现在已经开始赞扬了，这表明她对亦青的看法有了本质上的改变，也许是因为父亲的家书，也许是因为她自己变得温和了。
“二姐其实挺可怜的……她越这样，越表明她看重和二姐夫这段关系，我觉得我们必须得帮她，如果我们不帮她，就没人能帮她了。”宋亦菲道。
“我当然也想帮。”宋亦澜想起小时候，她经常对亦青拳打脚踢，还当着村中众多孩子的面辱骂亦青，当时她觉得自己做的很对，即使一个月前，她也觉得自己没错，是在为民除害，是在为父亲出气，但现在，她忽然觉得自己做得很过分。如果她那时没打骂亦青，反而是帮助亦青，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？
但过去的，终究无法改变。
宋亦澜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亦青，亦青正在干呕，上半身悬在空中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，此番情景，让她不由想到父亲用皮鞭抽打亦青那次，亦青也是这样垂着头，奄奄一息的模样，那时的自己就站在旁边看着，为父亲加油呐喊。她忽然意识到，此时的亦青也许正经历着和小时候那次同样的惨剧，也许更甚。
上次，没有一个人帮亦青。
这次，同样的情况还会再次上演吗？
命运轮回，彼时的三个小女孩已成长为三个独.立女性，各有婚姻和家庭。面对亦青的这种状况，她们还会袖手旁观，甚至助纣为虐吗？
宋亦澜摇了摇头，至少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，她相信亦菲也不会。
“可关键是怎么帮。”宋亦澜终于说出了后半句话。
“先搞清楚这事是真是假，听听韩正易怎么说吧。”宋亦菲道。
宋亦菲有韩正易的电话，正准备打给他，门外响起了开锁声，两姐妹对视一眼，还未反应过来，就见韩正易推门走了进来，韩正易一身酒气，神情颓唐，低头往客厅走，心事重重的模样，完全没注意到站在窗边的亦菲和亦澜。
“韩正易！”宋亦澜喊了一声，将韩正易吓了一跳。
“你们怎么在这？”韩正易这才望见她们。
“你干的好事！”宋亦澜快步上前，拿起亦青的手机，点开那条彩信，“你自己看！”
韩正易一看之后，身子明显一晃，他扶住沙发，看完了六张照片和两个视频。
“是真的吗？！”宋亦澜提声问。
韩正易没有说话，他想直起腰，但腰上像是没劲，怎么都直不起来。
“韩正易，你要还是个男人，就大大方方回答我，照片是真的吗？”宋亦澜问。
韩正易深吸一口气，似是想说话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。
“看来是真的了。”宋亦澜咽了口唾沫，其实她倒希望韩正易解释一下，至少表现出忏悔的状态，即使是作假，可韩正易没有，他的神情和目光都表明照片是真的，此事是真的，且完全没有辩解的必要和余地。
“二姐夫……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？二姐对你多好啊。”宋亦菲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哽咽了，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他们的婚姻感到惋惜，还是为二姐感到难过。
韩正易忽然剧烈咳嗽起来，咳嗽完之后，整个人仿似瘦了一圈，脸都变小了。
“先别告诉亦青。”韩正易沙哑着声音道，“我去搞清楚这件事。”
“手机就是亦青的，她就在你身后！”宋亦澜道。
韩正易扭头望去，见宋亦青躺在沙发上，面朝里，背朝外，毛毯掉在地上。
“她喝醉了，刚才看见照片后，一口气喝了半瓶酒！”宋亦澜道。
韩正易嘴唇嗫喏，眉头拧动，五官像是要各奔东西，将整张脸拉扯的发青发紫，他一句话没说出，替亦青将掉落的毛毯盖上去，转身走了。
“你去干什么？！”宋亦澜问。
“帮我看着她，我很快就回来。”韩正易道。
韩正易离开了家。
没人知道，面朝沙发的宋亦青紧闭双眼，泪水从眼皮下钻出，浸湿了靠垫。
刚才的话，她全都听见了，一字不落。
她醉了，却又没醉。
偏偏没醉。
韩正易走后，宋亦菲和宋亦澜站在窗前，大眼瞪小眼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，该做什么，她们都已意识到，这事已是板上钉钉，就看接下来亦青怎么处理了。
过了一会，亦青的手机铃声响起，手机在宋亦澜手里，备注为“廖总”的人打来电话。宋亦菲记得这个人，上次带母亲转院时，就是提了廖总的名字，才给安排的床位，她知道廖总是二姐的领导。
“亦青，廖总给你打电话了。”宋亦澜来到沙发前，拍了拍亦青的肩膀。
宋亦青一动不动。电话无人接听，自动挂断。
但仅过了一分钟不到，廖总再次打来电话，显然有急事。
“我来接吧。”宋亦菲道，“我知道他是谁。”
宋亦澜将电话给了亦菲，亦菲接听之后，按开免提，说了她的身份，以及二姐的状况，廖总听后，表示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亦青说，让她想办法叫醒亦青。
宋亦菲正欲喊二姐，却见二姐忽然坐了起来，有气无力地问：“什么事？”
“我们可以创业了。”廖总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，“我已经离婚了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宋亦青没懂，她确定不是因为醉酒，而是廖总的话没有前后关联。
“上次的事，我可以和你解释清楚了，是因为我和一个年轻女孩发生了关系，就在我和她见面那晚，她应该是拿了我的手机，用我的手机给韩正易发了那些照片。我之所以一开始不敢告诉你，是怕我老婆先我一步提出离婚，如果这件事落实，我只能净身出户，所以我想拖几天，先和她谈好离婚条件之后，再告诉你真相。我知道这件事对你造成了很大伤害，不是一句对不起能够弥补的，但我并未对你图谋不轨，从始至终，我一直把你当成同事和朋友，真心相待。那些照片，虽然是从我手机上发出去的，但不是我找人偷拍的，我为了不暴露和女孩的关系，只能说是我拍的。事情就是这样，亦青，你还在听吗？”
“不重要了……”宋亦青呆呆地说。
宋亦菲和宋亦澜对视一眼，两人都想到一个问题，亦青显然因为伤心过度，思维还没转过来，亦菲赶紧提醒亦青：“二姐，问他那个年轻女孩是谁？”
“她的真名叫陶小溪。”不待亦青开口询问，廖总便道，“我也是后来才知道，她竟然在韩正易公司上班。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，但她显然是想利用我，离间你和韩正易的关系，再让我和你分道扬镳。这个女孩，不怀好意，你要当心。”
“陶小溪……”宋亦青思维粘.稠，自言自语般地重复着这个名字。
“还有一件事，我想告诉你，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。”廖总压低声音道，“那个女孩，也就是陶小溪，是老潘介绍给我的。”
宋亦青已经感觉不对劲了，但还是没完全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，她只是觉得好奇，怎么哪哪都有陶小溪，陶小溪怎么谁都认识？这是一个普通助理该干的事？就算她是为了得到韩正易，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折吧？
宋亦澜适时地端来一杯蜂蜜水，亦青随手接过来，一口气喝完，酒劲稍微缓解了一些，思维也转动了起来，她思索片刻，问廖总：“陶小溪为什么接近你？”
廖总坦言道：“最初我以为她是为了钱，后来觉得不像，她和我见了两次之后，就主动和我发生了关系，我也是有些大意了，被她拍了视频，所以不敢拿她怎么样。自从那次事件之后，我和她就再没联系了。”
宋亦青思索道：“她接近你，也许就是为了发照片，并拿你当挡箭牌。”
廖总道：“我事后回想，也这么觉得，所以才赶紧告诉你，以免耽误事。”
宋亦青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，一时没想通这到底代表着什么。
“还有别的吗？”宋亦青问。
“暂时没了。至于创业的事，我想和你再面谈一次。”廖总道。
“过几天再说吧，我这几天确实有点忙。”宋亦青道。
廖总听宋亦青似有其他事要办，不再多言，挂断了电话。
宋亦澜立刻开口：“照片上的女孩，是不是就是陶小溪？”
宋亦青再次点开彩信，确认照片中的女孩正是陶小溪无疑，照片实在不雅，赤身裸.体，姿势露骨，宋亦青不忍细看，扔下手机，想拿酒喝，却发现桌上的酒瓶全被收走了，只有两大杯蜂蜜水，她口干舌燥，端起一杯来，一口气喝完了。
“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。”宋亦澜此前还有些不好意思看照片，现在觉得事情不对劲，便将照片放大，仔细研究起来。她有了调查李登明犯罪行为的经验，从郭律师那学到不少知识，看待事情和分析问题的能力比之前强了太多。
“我也觉得。”宋亦菲不遑多让，她一路调查秦思秦礼，历经波折，最后靠自己查出了真相，亲身经历过这种事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会不一样。
“首先一个问题，这些照片和视频是谁拍的？做这种事时，屋内不可能有第三者，只能是事先按好了录像机，拍摄下来，后面再剪切。”宋亦澜分析道，“你看所有照片都是一个角度，视频也是，说明录像机是固定的，就在床的斜对面。”
“还有一个问题，你看照片中二姐夫的眼睛全是闭着的，双臂摊开在床上，虽然他们的确是在做那种事，但这样的姿势，其实挺反本能的。”宋亦菲分析道，“还有，两段视频，都只有几秒，而且都是穿着衣服的，虽然确实在搂搂抱抱，看起来十分暧昧，但为什么视频不能再长一点，再明显一点？”
“你这样一说，倒提醒了我，照片和视频是谁发来的？”宋亦澜问。
宋亦澜和宋亦菲齐齐地望向亦青，等她回答。
宋亦青的头还在疼，酒劲犹在，思维依然迟钝，愣愣地反应不过来。
“重要吗？事情都发生了……”宋亦青虽然也觉得有不对劲之处，但现在的状况是韩正易已经和陶小溪这样了，而且韩正易刚才也默认了，还有什么好说的？
“事情确实发生了，也代表着你和韩正易的关系终结了，不管你们是离婚还是怎样，已是板上钉钉，但——”宋亦澜道，“你难道就不想知道，这背后隐藏着什么故事吗？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拍的视频，谁发的照片，谁在背后操.控一切吗？”
“我觉得视频可能就是陶小溪自己拍的，照片也是陶小溪发来的。”宋亦菲道，“廖总刚才也说了，陶小溪此前就有过发照片这种行为，显然早有预谋。而且，从照片和视频中的环境来看，是居家装修，并非旅馆，应该就在陶小溪家。”
宋亦澜和宋亦菲两人一番分析，有理有据，听得宋亦青阵阵惊讶，半晌没说出话来，酒劲也跟着消了不少，不知是被她们惊的，还是被蜂蜜水解的。
“亦青，韩正易的事先放一放，这个陶小溪，似是奔着你来的。”宋亦澜神态严肃，“她想彻底搞垮你。你现在这幅模样，肯定就是她希望看到的，这不正中她下怀吗？亦青，这种时候，你可不能怂啊，必须正面迎击！”
“二姐，我越看越觉得照片和视频不对劲，怎么说呢……感觉二姐夫像是被强迫的一样。但不管二姐夫是不是被强迫的，陶小溪蓄谋这么久，单纯就是为了搞坏你和二姐夫的婚姻吗？有没有其他目的？”宋亦菲同样神态严肃，“还有，刚才廖总提到的老潘，是不是就是之前你和我说过失踪的那个人？老潘的失踪是否与陶小溪有关？他们两人是否有不正当关系？”
宋亦青睁大眼睛看着她们，半响才开口问：“你们……什么时候有这种能力的？”
两人异口同声地反问：“什么能力？”
宋亦青指了指照片：“你们刚才的分析，就像警.察一样……”
宋亦澜和宋亦菲对视一眼，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。
宋亦澜道：“亦青，你不知道，我昨晚亲手把李登明送进了局子。”
宋亦菲接着道：“我也是昨晚亲手把秦思秦礼送进了局子。”
宋亦青惊讶地合不拢嘴：“你们……发生了什么？”
宋亦澜道：“你想知道的话，就赶紧醒酒，我们有很多事要做。”
宋亦菲接着道：“二姐，你放心，我们一定会帮你。你自己一个人可能对付不了这个陶小溪，但我们三个，她绝不是我们的对手。我和大姐有经验。”
宋亦青惊讶的说不出话，宋亦澜和宋亦菲合力将她从沙发上拽起来，推她进洗手间，让她洗把脸清醒一下，她木偶一般地用凉水洗了一把脸，再出来时，发现宋亦澜和宋亦菲正对着那几张赤.裸的照片放大研究。
“快来，我们有新发现。”两人同时朝宋亦青招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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