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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无依完全被带进了状态，眼睛亮的吓人，也扯着嗓子和楚长安对喊：“好帅啊！——长安哥，我要爱上他了！！”
……这孩子真是什么都学。
“咚！”
“咚！”
“咚！”
喊话间，只听斗妖台周围的百鼓一齐重重敲了三下，响声激起地上一层沙，砸的人心都跟着震颤。
疯狂的万妖们一齐随着鼓声安静下来，一个个亢奋无比地看着勾月台，等着妖王发话。
勾月台上，姬自牧已经坐了下来，红色轻纱欲盖弥彰地遮挡着华座之上慵倦的人影，惑月镰刀被随意立在一旁，帷幕之后点了满台烛火，灯火幽微昏黄，妖风一过，如豆的点点烛火便扑棱两下，再软绵绵地重新亮起。
红衣少年站在帷幕前，高声道：“开——”
话音刚落，勾月台四角的号角一齐吹响，鼓手们与舞女齐退场。
楚长安在冗长的号角声里嘶吼着道：“号角吹停斗妖台就开！谁先占上台！谁打第一局！”
话音还没落，号角停了。
长俟都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站上去的，等他后知后觉撩起眼皮看向斗妖台时，台上已经燃起了□□味。
台上站着两个男人模样的妖，均看不出是什么族群，其中一个是个看起来十分粗犷的大汉，正两手伏地，目光炯炯地看着对面人。他对面的人看起来块头有点小，还有点矮，但是气度很从容，眼里有狠戾的凶光。
“上啊！上啊！”台下有妖开始起哄。
还有的妖开始就地开起了赌场：“来来来，买定离手，赌哪个？”
“老子赌那个大块头，看起来就能打！”
“爷赌那个小个子！看起来是个潜力股！”
斗妖台篝火灼烧，熊熊火光之中，伏地的壮汉忽然暴喝一声，向那小个子飞冲而去，那汉子双眼通红，闷头冲向对手，在快要逼近的时候，他的头开始变幻，长出了棕灰的毛和两个比头大的盘角——原来是个牛妖！
对面的小个子见到这莽撞的牛妖闷头冲来，非常轻蔑地笑了一声，继而眼中染上杀意，他摆出进攻的姿态，在那牛即将逼近的时候，忽然暴起，对着牛头徒手一挥，如一个耳光呼了上去，男人细小的手在空中也开始变幻出兽态，长出了尖利的爪。
台下众妖惊呼之后，开始十分兴奋地大叫起来——
“哈哈哈！老虎对公牛！吊打嘛！”
“现在赎回我押的注还来得及吗？”
妖界高手对招，胜负只在瞬息之间，那虎妖用一爪直直迎上硬如铁块的牛头，将那大块头一巴掌打了个口歪眼斜，自己也好不到哪去，他因那一爪的蛮力原地转了一圈，转瞬之间，释放了自己的真身原态，一只大虎站在台上，仰头长啸，那虎妖长得有些瘦，肩胛骨十分突出，但浑身的戾风霸气却不减，极具美感与张力的动物线条在沙场篝火的映照下如有灵光，虎啸声振聋发聩。
而另一头，落了下风的牛妖也已被迫逼出了真身，一头健壮威猛的公牛扬着头，脚下的铁蹄刮过沙地，庞大的体型投下的阴影几乎快要把老虎盖住，那公牛向后退了两步，脚下再次发力，用翘立坚硬的牛角顶向对手。
虎妖在低喝中闪身躲开，电光火石之间，尖利的虎爪抓住机会，向那公牛的脖颈处猛地一抓！公牛的侧脖登时血肉翻飞，牛皮生生被扯下一块，虎爪划过带起一串翻飞的血花，抛洒一般挥向半空。
台下的妖终于见了血腥气，彻底亢奋了，群妖激动地青筋暴跳。
“上啊！对着脖子咬！咬破他的喉管！”
“剖了他的妖丹！哈哈哈哈！”
牛妖被放了血，一双眼红的能滴血，他低吼一声，不要命一样对着狐妖直冲而去，颈边的血珠在奔跑中洒一样落在空气中，看起来壮美异常。
虎妖再次暴跳而起，展开了一张杀气逼人的虎口，意图直逼公牛脆弱的喉。
“砰——”一声闷响。
公牛直直撞在没来得及闪避的老虎脆弱的肚皮上，牛角直插虎腹，将那瘦虎捅了个对穿，漂亮的虎皮上溅出半身的腥血，在一瞬间无力一般挂在牛头上，像是一击便没了气。
公牛被撕掉皮的脖颈处仍在向外淌着不绝的血瀑，公牛在低鸣，威武的牛角上刺着正向外呲血的老虎，那虎双目涣散，堪堪挂在牛角上。
众妖沸腾了，浓烈的血腥气唤醒了他们的暴戾与癫狂，台下众妖们也开始嘶吼，贪婪地享受着杀戮的快感。
在万妖眼中，如果要找一个词来形容挥洒鲜血的斗妖台，那一定不是刺激、痛快、酣畅。
而是美。
真正的美，是要用血来唤醒的。
台上的虎身忽然抽搐一下。
而后，那虎妖眼中涣散的光重新拼接出狂躁的杀意，它挂在牛角上，剧烈地挣扎了几下，似乎想要摆脱此种境地。
公牛感受到虎的挣扎，嗓中忽然咕噜出一阵毛骨悚然的低喝，它慢慢扬起了头，将那挂在牛角上的老虎刺地更加深入，还施虐一般晃起了头，瘦弱的老虎挂在他的角上像一面血泡过的旗帜，鲜血哗啦啦洒了一地，那牛像是十分愉悦，还开始轻轻用蹄子点着地面，似乎想要把老虎生生放血逼死。
对于大妖而言，杀人是一种享受的过程。
公牛在众目睽睽之下，尽情展示着自己优雅的杀人方式，在台下众妖的欢呼之下，那牛的头摆的幅度越来越大，挂着的虎身被他甩起，向台下观众泼洒出滚烫的血花。
血，如带刺的玫瑰，绽放在夜空里。
得意的牛昂首挺胸，绕着斗妖台走了一圈，将那泡在血泊中的虎当做战利品一般展示着，肆无忌惮地摆着头，老虎身上的血如注一般涌出，将细沙凝结成团，将空气染得腥热。
血。
忽然，得意忘形的牛在万妖的炒捧中怔住了身子，牛眼中闪过一丝涣散的死意。
他的喉管破了。
众人只见已经断气了的老虎突然闪一般划过，还没看清什么，威猛的公牛轰然倒地，激起一阵沙尘，公牛的喉管已经断了，鲜血霎时间染红整个斗妖台，有的还沿着边缘淌下，红到发黑的浓稠血液带了热气，渗透进每一丝微风中，再送入万妖躁动的毛孔。
万妖迷失在鲜艳的死亡中。
身上挂着一个大血洞的老虎踉跄着站起来，遍体都是湿热的鲜血，他狠戾地盯着倒地的公牛，忽然踩上牛身，在牛的脖颈处生生撕下一块血肉，吞嚼入腹。
见到老虎绝处反击，众妖们已经十分疯狂，此刻目睹这样血腥的生吃场面，万妖们纷纷尖叫着喝彩，声嘶力竭地呐喊。
致美，伴随着惨烈的致美。
“我……”那公牛开始嘶哑着道：“我输了，我认输，认输……”
勾月台上，红衣少年面色不惊，听到牛妖认输，立刻喊道：“停——”
虎妖从牛身上跳下来，咽下嘴里一块肉，啐出一口血沫，看向勾月台，又变回了那个瘦小的男人，男人腹部挂着一个血洞，能透过那拳头大的洞看到斗妖台闪烁的篝火。
红衣少年：“赢者可以向妖王提一个请求——你要什么？”
此话一落，台下方才呐喊的众妖自发安静了下来，目光聚集在虎妖身上，等着他开口。
妖界大能们求什么，那可是很有意思的。
那虎妖抹了抹嘴边的血，单膝跪地，“既然这样，我也不跟大王客气，我……”他呲了呲牙，眼里冒着精光：“想讨个老婆。”
众妖安静了一瞬，下一刻齐齐发出震天的吁声。
“什么玩意儿啊？！你讨不着老婆，让大王给你说媒来了？”
“哈哈哈哈！上台打一场，就为了讨个老婆！哈哈哈哈哈！”
那虎妖听着台下人起哄，梗着脖子笑骂道：“别他妈胡说！我也不是谁都要的，我今天可就为了一个人来的！”
这话一出，众妖们乐了——嚯！原来是个情种。
“嗯？”勾月台上帷幕后，传来一声轻笑：“有意思。”
虎妖在众妖的起哄声里冲勾月台道：“大王，我今天来，是想跟你要个人。”
帐子里的人感兴趣地问道：“谁？但说无妨。”
“对啊！谁啊？”
“谁啊谁啊？快出来啊！”
在众妖叫嚷声中，只见刚刚退场的舞女中，走出来一人，那女子有些羞赧地看了众妖一眼，而后在一片起哄声中，对着勾月台跪了一礼，“奴家花叶，见过大王。”
帘后懒懒倚在高座的妖王头微微一摆，向那女子看来，笑了一声，道：“今日有人向我求你，但在我这儿，得讲究两厢情愿——你愿不愿意？”
场下众妖吹起了口哨，起哄声连绵不断。
“答应他！答应他！”
“大王竟然还真帮他说媒！哈哈哈哈哈！”
“脸面够大了吧！我也想让大王替我说媒！”
“我就不，我想嫁给大王呜呜呜……”
名叫花叶的舞女娇羞地看了众人一眼，道：“原是不愿意的，但……”她看了虎妖一眼，秋波暗送。
台下的妖们立刻会意，“答应了答应了，大王第一次说媒就把俩人撮合上了！大王真厉害！”
“那虎妖今儿可打赢了，还让她出够了风头，都这样了，能不答应吗？”
“你说什么呢你？睁开你美丽的大瞎眼看清楚！这明明是大王撮合的！”
见她反应，勾月台的姬自牧了然点头，懒洋洋说道：“既然如此，人我给了。”
虎妖一听乐了，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大血洞，磕了个歪七扭八的头，谢了恩赏，接着，站在勾月台上的红衣少年说道：“请求提过了，从输家身上取一样东西，你要什么？”
众妖这才反应过来台上还躺着一个呢，纷纷看向斗妖台，见那公牛奄奄一息躺在台上，破裂的喉管伤口处血肉模糊，如一块砧板上的鱼，任人宰割。
“挖妖丹啊！”
“拔他的牛角！能磨一把法器呢！”
“别——”那牛听到台下众妖的叫嚣，嘶哑着嗓子道：“别挖我……妖丹……”
那虎妖却不知为何，忽然不说话了，他盯着躺尸的公牛，在一片为他出谋划策的声音里，缓缓勾起了嘴角：“我要你的牛鞭。”
。
“什么？！”
“哈哈哈哈哈！我怎么就没想到！虎兄好手段啊哈哈哈哈哈！”
“等等，他要这个干什么？就是为了羞辱牛吗？”
“他该不会是不行吧哈哈哈哈哈哈！！”
“有可能啊！长得又矮又瘦的，一看就是……有隐疾啊哈哈哈哈哈！”
在一片肆无忌惮的哄笑声里，那方才还跟众妖叫嚷的虎妖却不说话了。
“……等等，我去！虎兄不会是真的不举吧？！”
“不是吧，老兄，你倒是说句话啊！”
那虎妖抬起头来，看了看众妖，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，忽然恼羞成怒道：“……看什么看！我就是……那又怎么了？！”
……
众妖错愕了。
勾月台上的妖王笑出了声。
伴着几声悦耳的轻笑，众妖们反应过来，哄堂大笑起来。
“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！！！”
叫花叶的舞女脸都绿了，她脸部扭曲了一阵之后，忽然愤恨地转过身对着姬自牧磕了个头：“大王！奴家不愿意跟他！”
台下众妖们笑得更疯狂了，捂着肚子笑得眼泪横流。
“虎兄！你看哈哈哈哈哈哈！人家都不愿意跟你了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帷幕后的姬自牧也跟着笑了会儿，才慢悠悠道：“既然这样，我也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，你退下吧。”
那舞女充满感激地看了姬自牧一眼，又狠狠瞪了虎妖，转身回去了。
虎妖见到手的美人飞了，不乐意了：“大王，这……”
“这什么这！”台下有女妖喊：“人家如花似玉的小美人，跟了你这么个蔫儿汉，往后指望什么？整个妖生都不幸福！”
虎妖不说话了。
“行了。”姬自牧懒懒地道：“人家不愿意跟你，我也不愿意强求，你再求点别的吧。”
虎妖站在台上，十分愤懑，一时也想不到别的，只能干站着。
“要不，”姬自牧有些苦恼地啧了一声，提议道：“我赏你棵若木参，你拿去补一补？”
此话一出，众妖眼睛都亮了——
“若木？若木不是传说金乌落下之地生长的神木吗？”
“那若木参是在若木林长出来的人参？！”
“哇！大补啊虎兄！”
“大王果然大手笔！大王英明！”
那虎妖这么一听，思忖了半晌，只好同意，谢过了大王，又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公牛。
公牛从刚才就一直紧绷着，看虎妖看过来，连忙撕着嗓子道：“别……别，我给你，我给你妖丹……”
那虎妖一步一步踱向他，一只手变幻成虎爪。
“别，别……”那公牛一双眼蒙上一层无望的死气：“别——”
虎爪如一阵罡风刮过，那牛如回光返照般剧烈地一哆嗦，鲜血如注喷洒而出，下一刻，牛的眼里闪过一丝绝望的暗光。
伴着耻辱与疼痛，鲜血与杀戮。
斗妖台之上，输家无尊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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