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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生世世小说网 > 玉人叹 >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走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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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且说着是又过了五日,城外敌军又到了几波,也正巧的是隔日陛下派遣的十万援军的先行军便至,先收了边城,与庆城守军汇合后又到了定郡。瞧见先行军一至,贺去江的心便放下了,倒是天不绝人路。这定郡的战局因双方加重筹码而显得紧张非常,他拢总休息不过十日,伤还未好便强撑着起身处理军情。

    晏长归看着自然心疼,却也没甚么法子,就只能安安单单呆着不给他添乱。二人经过这段时日相处,看向对方的眼神中添了些炽热。她觉察到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落到自己身上,也觉察到他面对自己时并未有先前那般拘礼。

    “唤我离泊就是,这是我表字。”他如是说。

    因晏长归还差一两月才及笈,字还没有取,便只能对应的教他私下里莫要用敬称。且又说这段时日她大多呆在贺去江那,府里只是晚上回去睡一睡。

    春儿懂她心思,每回早上便也未留着人,但觉得没了晏长归,这府里一下安静极了,又没人陪着自己说话,孤孤单单的,春儿幼稚地将晏长归的小铜镜藏了起来,想让她再重视重视自己,可人才寻了会便又随柳娘走了。明明教人心中不痛快极了,却一直耍着孩子气闷着不说。

    此时已是六月中旬了,距晏长归出宫已是几近两月。在这时日里,她成长了不少,心智被磨砺得更坚强些。而贺去江被她的乐观感染着,很快便从先前庆城遇伏之事中走了出来,且他内心的坚冰亦在被这如小金日般温柔的人慢慢融化。而她瞧见人每每向着自己笑时,心中就像是落了一颗小星辰,在铺满花瓣的心底砸出响动来。 m.a

    “柳娘,贺将军的伤怎么样了呀。”她问道,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着人喝药。

    柳娘才给人看好伤口把好脉,自个儿这么忙活,却见这二人腻腻的在一同,心中实是些酸,轻哼了一声,“不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晏长归见人这模样,放柔了声儿颇有嗔怪意思,“好姐姐,好柳娘——告诉我罢,你先前还骗我半月就好呢,现今都一月了,伤口还没有结痂。”言罢便拿起帕子,轻轻擦拭去贺去江嘴角的药渍。

    柳娘见他们这模样,深觉当初撮合两人是自己脑子糊涂来,叹了口气,“伤快好了,急什么呀,你挖两块肉长那么快呢。你家贺将军是大忙人,劳心劳力的,哪有利于痊愈呀?行啦,担心甚么啊,日日在我跟前将军来将军去,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人是你郎君呢!”

    她又红了脸来,垂着头不言语了,拿勺子搅着汤药,偷摸瞧了贺去江一眼,却见他正向着自己笑,如此便更是羞赧。也不喂人药了,双手端着碗就静静侧身坐着。

    柳娘见她如此又调侃道:“我的乖长归,你可别脸红啦,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出你心思。连胭脂都不用买了。”

    “行了行了,羞不羞人呢······”她轻轻道,将碗放到他伸手可及之处,迈着小碎步急忙出了屋子。

    柳娘向贺去江挑挑眉,“瞧瞧,就这脸皮薄的,甚么心思都写在脸上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别欺负她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欺负她?摆明了是你们两个联手欺负我,就欺负我至今没个心上人。这我一撮合你们,你们倒是日日在我跟前腻歪!”柳娘笑道,言罢便出了屋子寻晏长归去。

    因实是没脸再去见贺去江,她便乘着小红骢回了郡守府,心中还在羞那几句戏言。才到府门便见春儿早早等着了,因是心还是噗通噗通跳着,脑袋热乎乎的,便也无心同人搭话。

    “你可算是回来了,这几日一直未归我真的无聊透了。我翻花绳翻出了新花样,你瞧不瞧?”春儿仍笑道,纵是身旁人显得这般心不在焉。

    “啊······甚么?”

    “我说我翻花绳翻出了新花样,你瞧不瞧?”

    晏长归却又不接话了。

    春儿见人冷落自己,心中还是有些怨尤。垂着头便也不问了,吃完饭将灶子热着,嘱咐人几句早早回屋洗漱睡了。却未反应过来自己往那灶子中塞木条的时候,还将一条烧了半截还冒着火星的木柴放在了一旁地上,谁晓竟是这个疏忽,将郡守府直接给点着了。

    晏长归若到小厨房吃饭,肯定是能将那小火星灭了的,可偏不巧,她入夜了尚未觉着饿,便也未去那小厨房。府里清闲,大家睡得都早,故而才过了小半个时辰,大抵是戌时末了那小厨房才从小火苗烧成了大火,邻里街坊都睡得早,哪知晓发生了这般事情。

    当是时,贺去江正站在城墙上瞧远处境况,又听着属下汇报近况,这才转身看看城内就瞧见一处走水,他看清那是郡守府,顾不得身旁人还在汇报,也不顾及身上伤势,冲下城墙翻身上马就往郡守府赶,几个属下见了自御马跟随。

    郡守此时也巡街回了来,见矮小的屋子冒火,急忙冲进春儿房中将人唤醒。而此时火势已蔓延到那客房去了,如赤红的长蛇一般飞速攀上屋檐。

    哒哒的马蹄声一下惊得街道不小躁动,贺去江几近是飞着去的。那火也如烧灼在自己心中,焦急非常,他迫切地想要去确认晏长归的安全,甚么都顾不着了。恐惧与急躁在心头缠绕,织就一张巨网将他罩住。

    春儿在人叫唤下才悠悠醒转,烟味直往鼻中冲,迷迷糊糊被郡守拉出屋子才反应过来晏长归还在后边客房,下意识就要往那处冲,郡守怕人赴险就将她拦下欲要自己冲进去,春儿见状便去叫醒府里另外的人。贺去江正是在此时赶到,三步并作两步先将郡守拦下,孑身入了那熊熊火海。

    晏长归被烟熏醒时已晚,想要逃跑这屋顶却掉下一块块着火的木柴挡路,她几次三番闯出不成,生生要被烟呛得窒息,不一会便全身失了气力,脑内混沌一片,迫切地想要呼吸到一口新鲜的气儿,但涌入鼻内的只有混浊无比的烟,眼前的所有器物都模糊不清。晏长归真的觉得自己就要栽在这了,呛了好几口直要咳出血来,强烈的生欲教她逃离,可面对如此绝境,饶是天神也无了法子。

    她娇小的身躯被火光勾勒。

    正在此时,她瞧见一人影正在靠近自己,浓烟之中根本瞧不清是谁,只待贺去江绕过落下的木柴,义无反顾地冲到她身旁。晏长归这才看清是他,心头霎时松了一下,好像有他在甚么事儿都不是事儿了。但在一刻又绷紧思绪来,眼瞧着是路几近被堵死,这身子也渐渐虚脱起来,根本是跑不动的。

    他一把把人抱了起来,未经思考就往屋外冲。倏然,一根着了火的半截梁柱落在二人面前,还未容人反应,又是小半截梁要落下,晏长归正看到此景,想开口提醒人却是翕张着嘴出不了声,喉头已哑。瞳在一霎放大,脑内一片空白,闭上眼等待死亡降临。但在几刻后先传来的是坠地的痛感,震得骨头都要裂开。又传来的一声闷响,这才看清他正跪在地上将自己罩在身下,那梁木正压在他身上。

    晏长归被恐惧裹挟入绝望,脑内是一片空白。贺去江强撑着意识,承受着背部传来扒皮抽筋的痛楚,不顾一切地又一次抱起人向外冲去。只待是被砸了几次三番,跌跌撞撞才冲到屋门口,明明是几步路,她却觉得是历经了千万年一般。贺去江抱着她双双摔在屋外得平地上,晏长归忍着无以复加的疼痛去瞧他,人背部的衣物几近被烧尽,剩了焦黑的残布挂着,那背部是一片血肉模糊。

    她还未反应过来,一个将士就急忙奔上来将人背走。而来救火的人终是赶到,桶桶水往那火上泼,好久才止了那势头。她早懵了,任由旁人拖拽着走,双腿绑了千斤重的沙石一般,被吓得是面色惨白。

    待得凌晨晏长归才勉强从余惊中回神,听春儿讲了前因后果,不免歉疚起来,春儿是为了自己才将灶子热着的,若是自己早些去吃饭,那火势也不会起来,这追根究底竟是自己的错,心中更是难受。好在大火灭得够快,只小厨房和两间客房连着烧了去,还剩了四间能用的。收拾收拾折腾完,跟郡守道了歉后便又急急去探望贺去江,再见人时却见他正晕睡着。

    柳娘面色不好极了。自己这才知晓他本要愈合的伤口又撕裂,背部且添了新伤。这样一弄,本再休养半月就好的伤,又要忍着痛再多撑两月,况且这两月又岂是这么好挨住的,且不说不能碰水不能受压,那上了前线拼杀更是麻烦。

    她心疼得很,又巴巴赶着去照顾他权当还债。此次若非是贺去江,晏长归早成了一把灰了,此时此刻哪还能囫囵个在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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