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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生世世小说网 > 玉人叹 >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再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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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人见自己已醒就不敢进来了,怯懦地在门板后边躲着,到底还是柳娘牵着方拖着步子走到自己身边来的,稍几刻柳娘便又将屋内人全撵了出去,自己也出去阖上了门,剩了他二人在屋子中,氛围略有些凝滞。

    她斟酌几番方言道:“我……我给你带了粥。”

    贺去江不忍心教她担心自己,还是耐着心中酸涩去瞧瞧人。看见她手中拎着的食盒,因身子经一夜休养已稍有了些气力,问道:“您是骑马来的吗?”

    “啊,对……柳娘骑着小红骢带我来的。”晏长归低着头道,将食盒放在了一旁桌上背对着他,稍稍撇过头去瞧他又速速转回来盯着前边看。

    贺去江的目光仍停滞在她娇小的身上,心中念着人怎么还是这么傻乎乎的,无奈叹道:“那粥会洒。”

    晏长归闻言愣了愣,急忙打开食盒正见洒了一盒子的粥,面色即刻变得是一会青一会黑的,她的细眉撇成八字,腮帮子稍稍鼓起来了些,看着他委屈地道:“我来得太急了竟没想到……要不我,我今下回去再做了拿来,这回定是不会再洒了!”

    “您其实不必为了我如此操劳,”贺去江对上她的双瞳道,“我伤的其实不重。”

    “这还不重呢!”她霎时提了声儿,意识到有些喧嚷便悄咪咪走到他床畔坐着,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般,伸手瞎比划着给他看,“那箭镞取出来的时候连着这么大一块肉一起挖掉了!还挖了两块呢!”

    贺去江就这样看着她侧颜,那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,活像是金轮初升时的丹霞映下才让人双颊这般红扑扑的,淡然道:“习惯了。多凶险的情境我都扛过来了,您这次亦不必为我而担忧。”

    她低头抿抿唇,又吐纳一口气方温柔地看向他道:“比起担忧,其实更多的是心疼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他道,听这面前这涉世未深地小娘子说出这番话时心中一暖,见她似在犹豫着甚么,人几次想开口却又将话咽下,因轻道:“您想说甚么便说罢。”

    她掰弄掰弄指头,顿了顿方垂着头道:“昨日柳娘同我说你受伤后不饮麻沸散止痛,是生生硬捱着的时我便心疼的要死。可惜我帮不上你甚么忙,让你一人扛下了很多担子——其中万般难处我都是能理解的。或许每次一遇到战场上的生死大义抉择之时,你只能从大局出发而非个人意愿——这种痛楚我虽不能感同身受,但你若愿意讲来,想必我也是能努力去理解的。我能做的或许就只有跟你聊聊天,帮你舒缓舒缓情绪了罢……”

    贺去江知晓她已然明白此番伤亡对自己的打击之大,牵强笑道:“我是一军之将,自当行军做事从全局出发。但我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无怨亦不悔,问心无愧——只是这每打一场仗就会有人回不来了,如此想想,倒是真有些慨叹……您莫要为我忧心了,这些伤痛消化几日便也是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会陪着你的。”晏长归强挤出笑道,一念及那千千青山为墓的将士却也心头一凛,声儿微微颤着,“如今打仗都是不可避免的,你能把折损降到最低已经做的很好了,我晏朝就是因为有你朔方贺氏在,这边疆方得此时之安宁。以杀止杀虽残忍,但却是最直接的方法……就像院里着了火,你总不能任由那烧着,就只能将其周遭一圈草木砍斫去隔断火焰,以防整个院子都成了灰。”

    贺去江仍瞧着她,闻言流露出几分惊意。

    晏长归瞧他面色微变,“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晓这些道理——其实这道理我都懂,就是单纯的不能接受罢了。不说这个了,你早饭还没用罢。唉,可惜了我那粥。”

    “无碍,晚些自有人送早食来……我猜您这个点儿来这应是也未有用过,留下来吃点罢。”

    “啊,好……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了?”

    “不会。”贺去江答道,“该是我感谢您如此体恤。”

    她向着人弯弯眉眼,面如桃花一般灿烂又可爱,眨着眼又问道:“那,那我日后能天天来瞧瞧你吗?你放心,我蹭着柳娘的小红骢来回肯定又迅捷又安全!”

    贺去江见她如此,未狠下心来拒绝她,犹豫几番才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晏长归顿时与他没了话头,见还无人进来轻移步子要去开门。

    而柳娘和一群人其实正扒拉在门口听着里边动静,那真是纯听见两个人谈天聊地的,暧昧的男女情爱之言都听不着几句,白辜负大家的一番好意。何人不心叹二人进展太慢,贺去江平日里头这么虎一人居然不知道主动出击,小羊羔都到嘴边了还带安慰的,亲亲搂搂抱抱皆全数泡汤。事儿都做到这份上就差没把两个人锁在屋里了,他竟还在犹犹豫豫。

    正是听见了脚步声外边堵在门口的才霎时散开,晏长归见一个个都在屋外便知话都被大家听去了,捂着脸躲到一旁去。贺去江自听到外边动静,倒是未在意,心中微漾着的丝丝欣喜开始化解心头苦涩,无奈于头脑还是昏沉,无力的身子渐渐地开始发烫。

    柳娘忙又熬药喂他喝下,本意是要送晏长归回府,但人自个儿有意要留,便也不再坚持。

    当屋里人暂时走开时,晏长归撩开他额上湿布,用手背轻触那滚烫的额首,更多了些许心疼,缓缓将湿布放到凉水中浸浸又拧干重新搭在他额上,静静坐到小角落里等他再醒转。但许是今晨起的早,晏长归坐了一会便觉是困意袭来,亦缓缓沉入梦境——她梦到了贺去江颇负少年气的笑,然后轻掐着这面颊笑自己为什么面色这么严肃阴沉,他的的指尖在面上时却好像触到了自己的心窝子。才想开口问他身上的伤好点没,忽的又是身子一沉,就这样醒了过来。赶紧撇过头去瞧榻上人时心中有一霎失落,许是对他并没有掐着自己脸颊说笑的失落。

    又过了稍许时候,贺去江的全身热度还是未褪下,晏长归因实在担心就一直陪着,给他偶尔换换额上湿布,喂喂药甚的。

    柳娘怕晏长归要传报他病情时找不到自己,就在离屋子不远的棚子徘徊诊治伤员,过半个时辰又折返回来瞧瞧贺去江的烧是否退了。许是天不遂人愿,正在稍稍温热退下去些时他又开始打寒战,打完寒战便又回复到方才温热的状态里头去。

    她瞧着人正在受如此折磨心中自不是滋味,他发颤的眼睫像一只坠在尘埃中仍在挣扎的蝶的翅。

    又是半日。

    他醒转,睁眼先瞧见的就是晏长归,只见她单手撑着小脑袋来回晃荡,明明是在犯困,那小嘴里却还叨叨嘟嚷着甚么,人下意识伸手给他掖掖被角。

    贺去江若是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,晏长归每个小动作都精准地击到了他心底最柔软之处,惹起一片情愫躁动起来,就像是一石子掷进潭中溅起水花。正当抬眸对上他目光时呆滞几刻,似惊喜于他的醒转,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去,忙跑到屋门处大喊道:“柳娘柳娘!贺将军醒了!”

    柳娘闻言放下手中活计,匆匆入了屋内上赶着给人诊脉,又伸手摸了摸他额首,淡道:“还有一点点小烫,想来大问题是没了。好好歇着罢。贺将军你可先别睡,我去熬药。”

    他应声。

    晏长归又坐回榻旁的地上,手肘抵在床板上单手撑着头,续道,“你若昏睡了药很不好喂,每次喝进去又吐出来的,这样治不好病的……你要乖乖的,这样半个月就痊愈了。”

    贺去江因身子难受,耳鸣正在耳畔回荡着,偶有耳根清净的时候又经受着晏长归的唠叨,听着人嘴里叭叭的说个不停就头大,他缓缓抽出双手捂住耳朵,她见状便抿唇不语了,向人讪讪一笑便安静坐到边去。待贺去江饮罢药汤又睡下,又陷入一片混沌之中。

    她这般陪了他一天,感受着他的体温升降带来的肉跳心惊,生怕人一蹬腿就没了。一会耷拉着脑袋就要睡,顷刻又惊醒,就这样半睡半醒地盯着人。

    当是时,孟府中正是歌舞正盛,孟景中瞧着底下的美人儿各个腰若细柳,面若桃花,饮了口喟叹一声人生几何,曼妙的丝竹乐曲让自己沉醉。他沉溺在一片酒光声色之中,乐得清闲。头正靠在美人怀中看着密报,笑道:“算着日子,贺去江应是已收到我予他的大礼了——这份礼我可筹备了好几年岁呢,想他该是喜欢的。”

    “贺将军如此勇猛之人,还是敌不过景郎,”江通房笑道,玉手剥了荔枝送到人口中,“接下去景郎可有打算了?”

    “不死也让他剥层皮来。”他笑道,言语还是如往日一般轻狂。似忆起了甚么事情,面容倏然多了几分悲戚,深深呼吸几口气方淡淡道:“我母亲被贺家害死之时才三十余岁……我还记得,她病逝几日后便是她生辰,她一直期待着,说是很喜欢热闹景象,如今却再瞧不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景郎莫要想这些伤心事了。如今,如今教他贺去江死了,也算是给先大娘子偿命。”

    孟景中苦笑了两声,“就算他死了,我阿娘也回不来了,这仇怨岂是他一条人命可抵——我前几日梦到阿娘了,她说她在这地底下呆的好苦,好冷,我想去抱她,但却一下醒了……她做的饭是全京都最好吃的,连兰苑也比不上。我想她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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