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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生世世小说网 > 太傅很忙 > 第78章 /来了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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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夜色诡谲,深宫如在沉睡,而在高耸的宫墙之外,破碎的铁甲声步步紧逼,戎衣下的战士却都压抑着呼吸。

    仿佛万钧雷霆,凝在一弦之上,满城肃杀。

    佛殿中,晚风寒凉,一身华装的皇后忽然起身,放下手中经文,婢女为她添上风氅,便见皇后红衣胜火,款步移出佛殿,停在梵钟前。

    婢女吹灭佛殿中的烛火,四下无光,唯有遥远的一轮沉月,摇摇欲坠地发着清光。

    “娘娘,陛下与晁相还在御书房中。”

    皇后轻轻颔首,复问:“太子就位了吗?”

    “太子一直在东宫夜读,布防完备。”

    皇后不置可否,默然执起钟椎,高举起手,重重落下。

    一声巨响在宫闱里荡开,宫中传来铁骑奔走的声响。

    不久之后,四边角楼各立看守,三千禁军罗列,铁衣寒光,俯视着宫墙外虎视眈眈的叛军。

    宫外升起一簇焰火,天际骤亮,叛军们高举火炬,一时间杀声四起。

    皇后下了钟楼,婢女为她举着伞,问:“娘娘,我们去东宫吗?”

    皇后眸光深深,摇头:“他自有安排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顾此声叛变,皇帝太子自是首当其冲。

    褚景深刚收到许一盏半路传回给他的线报,称海州粮草储备不足,被人恶意调往华都,恐是朝廷贪腐之患还未根除。

    说是“贪腐”,发信的和收信的却都心知肚明,只是先前他和褚晚龄都以为顾此声至多会在兵力上动些手脚,不慎疏忽了军备。

    褚景深蘸着烛火烧尽信纸,除却火烧的细响,便只剩书房外兵戈交接的震声。

    晁相的手抚摩着棋子,嘴唇不住地颤抖着,褚景深却似听不见外边的喧闹,只冲陈良抬了抬下巴:“晁相冷着了,去多添些炭火。”

    陈良欣然允命。

    灯花悄落,一柄长剑自房外贯然刺入,三两点鲜血溅上门棂。

    雪风吹开了门,露出门外一张带血的脸,冶艳?i丽,如杀神莅临。

    晁相蓦地起身,和对方撞上视线,两人的瞳眸俱是一颤,紧接着,晁相颤巍巍地回过头,却无比坚定地站在了褚景深的身前。

    “......”顾此声抿去唇边血迹,“岳父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劝你了,顾此声。”

    晁相长久地合上眼,忍着悲恸道:“你自寻死路,我如何劝得住你!”

    顾此声执着剑,在地上刻下蜿蜒的剑痕,极轻地一应:“嗯。令爱与和离书,都已送至晁府。”

    “谢您栽培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至于东宫,灯火大亮,着杏黄轻袍的太子负剑坐在梅下,玉带束出他细瘦的腰肢,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中杀气腾腾。

    太子身旁立着一名僧侣,双手合十,默念心经。

    风过长巷,有人缓慢的步声停在东宫宫苑外。

    潜伏的暗卫们各执刀戈,严阵以待。

    “释莲,”太子开口,站起身来,举手抓向背上的剑,“迎客。”

    而他嗓音未落,方才停下的步子已再次动了起来,一人走进宫苑,衣摆擦掠着地面的残雪,像是有意放慢了脚步。

    “呀、呀。”

    来人一身深红长袍,玄黑色的鹤氅将他压得似乎喘不过气,但他步履轻快,语气也带着一丝雀跃。

    太子望过去,薄唇未动,释莲则徐徐一礼:“——顾太师。”

    顾长淮身后缀着十来个铁衣将士,撞见东宫四下潜伏的暗卫,立即谨慎地回护顾长淮。但顾长淮却似看不见这些危险,只是专注地看着太子,笑着拍拍手:“殿下,臣分明看见您与太傅一起走了?”

    太子哼了一声,依然没开口。

    仍是释莲温和地回以一笑:“殿下自是有话要说,才会精心布置,只等您一人。”

    “......是吗?”顾长淮收敛笑容,轻飘飘地点了点头,“臣何其有幸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骄阳烈烈,高桅悬帆。

    方沅被何月明时刻押在身边,以防他二度醉酒,再不负责任地作些有损士气的酸诗。

    玄玉岛也察觉到海州动静,连夜动兵,南面布防森严,极尽谨慎,连大皖的渔船也会被玄玉岛强行驱离。

    许一盏只带了一百将士下水,皆乘蠃鱼,顺风直下,五十二里的距离只在半时辰内便将将窥见玄玉岛上高耸的山峰。玄玉岛也不示弱,自?望台传回号令,水军们便悉数登船,一字排开,呈长蛇之势。

    何月明与许一盏同乘一舸,由他掌艄。两人都见到了玄玉岛的水阵,不能冒进,何月明思考着道:“按说他们的刀盾兵不如大皖,若是大船硬战,我们应该能稍占上风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消耗战,我们消耗不起。”许一盏眯着眼张望玄玉岛的阵势,仔细分析,“他们后勤有保障,兵力也充足,从南边硬攻,多半悬之又悬。昨晚方沅与我说,蠃鱼原本可逞斥候之能,但如今没了铁木,就是一堆没用的枯木——你同意吗?”

    何月明琢磨片刻,保守道:“他是设计蠃鱼的人,自然是他最清楚。除非必要,还是不要冒险。”

    他自忖说得冷静理智,习得了许一盏面对粮草一事时的沉稳精髓,然而许一盏却没应他的话,反唇讥道:“胆小鬼。”

    何月明气急,立即争辩:“不是你说车到山前必有路,船到桥头......”

    没等他话音落下,一块巨石忽然从天而降,直直坠进船前,激起数丈高的浪花,险把他俩的船整个儿掀翻。

    远处传来粗犷的男声,似是在警告些什么。许一盏侧目望去,果然是玄玉岛人张罗起了投石器,两人一会儿不曾注意水流,竟已不慎误入了投石器的范围之内。

    许一盏沉下神色,举起手冷道:“撤后。”

    她和何月明的船在最前,他俩掉头,自然其余人也会效仿。

    何月明忿忿不平,嘴里骂骂咧咧,对许一盏道:“你看,根本靠近不了,这要怎么冒险?”

    方才被巨石击起的水花扑了两人满身,许一盏连发丝都淌着水,抹了把脸,恶狠狠道:“撤回去,老子早晚教他们因果报应的道理!”

    何月明被她吼得一跳,赶紧划船,逆着风向回航。

    易容被水洗掉了大半,许一盏暂且不便回头,只能执拗地盯着玄玉岛的方向,何月明屏气凝神,压根不敢触她逆鳞,却听许一盏背对着他问:“其实我有法子干掉那个破岛。”

    “啊、啊?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许一盏阴沉沉地道,“一早就有,但你得帮我。”

    何月明咽了口唾沫,小心翼翼地问:“...怎么帮?”

    

    两个将军淋得似个落汤鸡,灰头土脸地折返营中,大家都面露难色,忙备热水给他们洗浴。

    褚晚龄掀开帘帐入内时,许一盏正低头扣着护腕,听他进来,便将发带递去,扬起笑道:“你来啦?粮草的事筹备得如何了?”

    这几天她与何月明下水察看敌情,褚晚龄便和盛宴一起联络各城,征调粮草。但只看褚晚龄一如既往的假笑,许一盏便知道他们也进展不利。

    “官衙都一点没剩。”褚晚龄苦笑着为她束发,“顾此声多精明的人,这是打定主意要把我们耗死在海州。”

    没有粮草,就算他们立即驰援华都,也后勤不力,不见得能做叛军的敌。

    若是一路强抢,又怕失了民心,反给叛军做嫁衣。

    “唔。何月明倒是在说,他有个朋友住在阳川,是个巨富,或许能看在他的情面上援助一些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蹙起眉头,狐疑道:“阳川巨富?我只听说过沈家。可他们素不与官家往来,恐怕不会有此仁心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悄悄看他一眼,顺着话头道:“哦——沈家。何月明说的,似乎正是沈家呢?”

    “何将军当真能和沈家搭线?”(.

    许一盏:“我叫他进来,你问问?”

    褚晚龄不疑有他,也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不一会儿,何月明便面如土色地进来了,一抬头便先满目忧惧地看了许一盏一眼,许一盏却老神在在,信口道:“小何,你说你在阳川有个特有钱的挚友,他姓沈不是?”

    何月明张了张嘴,结结巴巴道:“啊...沈......”

    “你好好回忆,”许一盏清了清嗓,暗地里冲他挤眉弄眼,“......这沈家人不爱和朝廷往来,连咱太子殿下也不认识呢。”

    何月明咽了口唾沫,又望向褚晚龄,后者毫无疑色,他只得鼓起勇气,按照许一盏交代的那样,闭着眼道:“啊、对。我那朋友就是姓沈,呃、一起喝酒认识的......他说他是阳川沈家的当家,若我遇到什么困难,就带信物去找他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似乎信了大半:“阳川沈家的家主的确嗜酒,若真能有他帮忙,或许可解燃眉之急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也松了口气,又道:“那小何,你这就动身,去阳川找你兄弟借点钱来应急吧。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何月明依然闭着眼,支支吾吾地演,“但、但水军的操练离不了人,这一去一回,毫不耽搁,骑马也得几天几夜。若随便交给哪个人,又怕办事不力......”

    他一边说着,一边悄悄睁眼,紧张地瞟向褚晚龄,其中暗示意味,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褚晚龄没有应声,似乎在考虑他方才所说,许一盏等了片刻也不见他主动,只好狠狠心,扭头道:“殿下,您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——若是何将军故友并非沈家主,要学生一连几天不在太傅身边......”褚晚龄停下话头,对上许一盏明亮的眼眸,不解地问,“太傅希望学生去?”

    “也不算希望......”

    褚晚龄复问:“因为学生不精武道,兵法也平平,逗留营中,给您添了麻烦?”

    许一盏蓦地一哽,说不出话。何月明则趁早掩面缩至一边,不敢插言。

    褚晚龄惯爱在她跟前自贬,若在往常,许一盏早就举手投降,可今日是她撺掇何月明组了这场骗局,若不能顺利把褚晚龄骗走,等真相败露,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。

    许一盏咬咬牙,不动声色地偏过头,低声道:“不是麻烦...但也有诸多不方便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呼吸一顿,俯身逼近了她,问:“哪里不方便?”

    他的呼吸烫得似火,许一盏不由自主地一躲,却万分清醒地意识到,这会儿正是褚晚龄情绪波动的时刻,最适合激他一把。

    许一盏的眼神飘向何月明,何月明疯狂摇头,只差没给她跪下,许一盏无法,只得狠狠心肠,低声道:

    “......其他人谁都抽调不了,不也只有您空闲些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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