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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生世世小说网 > 太傅很忙 > 第55章 /没名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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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许一盏发觉自己近来尤其喜欢做梦。

    且这些梦里时常现出褚晚龄那张摄人心魄的脸——比阔别的四年更频繁,频繁得仿佛她一闭眼,眼前浮现的都是褚晚龄言笑晏晏、白衣胜雪的模样。

    卫至殷并未追问她退亲的缘由,或许是因为他俩本来就都对这份婚约嗤之以鼻,但许一盏始终会记得,许轻舟龙飞凤舞的那行笔迹。

    ——“若你已经成亲,或者心有所属。”

    她当然没有成亲,那么自那枚吻后,算是心有所属吗?

    梦中褚晚龄脱下繁复的蟒袍,着的是共舸那天的一身雪氅。似是风雪弥天,独他一双盈盈含笑的眸,近看恍如深渊。

    许一盏与风雪背道而驰,走向禁域,走向或是粉身碎骨、或是虚惊一场的未知。

    

    杏叶纷落,秋意渐深,庭中的桂花已不复往日那么香了。~

    早上的粥放在她卧房的案上,压了张纸,许一盏瞥了一眼,撕得粉碎丢开。

    鉴于这粥是卫至殷的手笔,许一盏先找了根银针试毒,确定无毒后才放心进嘴,且不忘细品。

    ——可恶,居然无可挑剔。这家伙是从寺庙转业的吗,煮粥比耍剑还行。

    没等她在心底骂完,卧房的门却被人叩响,许一盏正坐在床上喝粥,连衣服都没换,只当是许七二那崽子过来收碗,索性靠在床头答应道:“进来吧,正好帮我把碗洗了。”

    门外的动静停了一瞬,接着传来褚晚龄疑惑的声音:“太傅?”

    许一盏:“......”

    不会吧,居然主动上门??

    不知缘何,她突然记起了四年前初到华都,那个在太子眼线下,跟轻环轻珏抢活干的自己。

    许一盏清了清嗓:“咳,我意思是,正好看臣给殿下您表演一个倒吊金钩天女洗碗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在门外笑了几声,或许是怕许一盏尴尬,他刻意压抑了笑声,反而像是欲擒故纵的小钩子,轻轻挠在许一盏心里,颇有几分隔靴搔痒的意思。

    妈的,更尴尬了。

    “您更衣了吗?”

    “......那当然是换好了。”许一盏心虚地看了看自己一身不能见人的里衣,及铜镜里映出她胜似被狗当窝睡过的头发。

    “我进来了?”

    “再等等。”许一盏从床上窜起,马不停蹄地奔向衣柜揪出几件衣服,“臣也是刚刚发现,这裤子好像要反着穿更好看。”

    太子殿下的涵养很好,就是笑声有些压不住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许一盏的房间布设,一如华都太傅府的简洁明了,桌案和床,及一架小型的落兵台,墙上挂着的字画换了一幅,不再“与人为善”,而是“和气生财”。

    许一盏开门的刹那才醒悟,靠,悔之晚矣。

    ......小心思更明显了呢。

    褚晚龄果然礼貌,只是不着痕迹地挪开目光,停在门外,丝毫没有冒犯的意思,笑着问她:“今日如何安排,去李伯家里喝茶?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许一盏没能从他神色上捕捉到一丝半点的羞赧,不由得有点迷茫。

    亲了就亲了呗?

    合着昨晚策马狂奔好几回差点撞墙的太子全是她一个人的臆想?

    ...这就更离谱了嗷。她可是自以为这算两情相悦才下手的。

    许一盏想了想,替他不好意思道:“不好吧,在他家轻薄你的话,小卫面子上过不去啊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:“.........”

    他压了一整个早上的难堪和不安,都在这一霎时如决堤洪水一般汹涌而出。

    想要粉饰太平,也得对方乐意陪他太平。许一盏这么个不消停的主儿,又怎么可能得过且过地放他一马。

    许一盏眼见着小太子眼睫如扇,可怜又可爱地眨了好几下,却迟迟说不出话,唯独双颊的红云越发厚重,显然是忍到了极致。

    小太子浑身都在抖,呼吸重得像要哭。

    ......他不会真要哭了吧?

    “好好,不说了,咱们去找李伯喝茶。”

    “太傅。”褚晚龄偏在这时发声,他沉默了好半天,才长长地叹了口气,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,低声说,“...太草率了。”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这回轮到许一盏眨眼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许一盏合理怀疑褚晚龄果然是个混蛋。

    他俩这会儿坐在庭院,下棋,下许一盏最恶心最呕吐最不想看到的围棋。

    而混蛋本蛋对于昨天大半天的美好际遇,及那一个至关重要的吻,总结只有那一句,“太草率了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闭了闭目,一边掐着棋子,一边在心里迟到地回应,“太草了。”

    庭院里秋风瑟瑟,吹得一地散乱的落叶。他们屏退了所有人,因此不多时,无人清扫的地面就铺了一层密布的落叶。

    褚晚龄落子,再次拔下一城,赢了第七局。

    许一盏木了。

    小太子会不会是在华都被顾长淮欺负傻了,上她这儿找优越感来的?

    对她的好也纯粹是针对唯一一个下棋比自己烂的棋友的怜悯和同情,那什么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的更是她自己自作多情的瞎解读。

    可当年小太子知道卫至殷是她未婚夫,用刑揍得这么狠;握她手时的动作永远自觉且顺理成章;还有那句偈语,真的是她的自作多情?

    ...又或者说,当时或许有的微妙的小心思,也已经过了四年。

    ......四年。

    许一盏突然就惊醒了。眼前黑白纵横,宛如山河纠葛,七零八碎地拼凑成她荒诞不经的这些年。

    孤女、长生斋、亡师。

    武举、状元、太傅。

    若非太子殿下就坐在她对面,许一盏几乎要怀疑,会不会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因为失去许轻舟而产生的臆想。

    更何况,被人轻视、向她索取忠诚的,一直都只是四年前的那个小屁孩;如今的太子殿下才貌兼具、品德更优,想当太子妃的适龄女子能从华都直排到梅川——她又凭什么以为褚晚龄能和四年前一样,对她抱有特殊的感情?

    小太子是需要她的。因为她武功卓绝,出身清白,“许轻舟”这个名头屡试不爽,至少变法这四年,一切恶名都由“许轻舟”背了。

    可如今变法将尽,成效瞩目,太子的声望一天高过一天,连她远在梅川,都能听见人说太子贤德。

    ......太子或许不再需要她了呢?

    在她分神之间,褚晚龄放下棋子:“不下了,太傅心思不在棋盘上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便也收回手指,独自沉思,没应。

    褚晚龄默了一阵,小心地打量她神色,却在即将对上视线时猛地收回目光,极轻地道:“...我的也没在。”

    “......嗯?”

    褚晚龄低垂着头,眼中光影斑驳,良久,他挣扎地合上眸,叹说:“我也在想,太傅昨晚究竟是何意。”

    “...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整晚没能睡着,怕睡过去,反而从这场梦里醒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样的亲吻,是可怜我,还是说......”他顿了顿,小声问,“姐姐愿意陪着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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