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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生世世小说网 > 太傅很忙 > 第28章 /方沅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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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许一盏从未把自己的命运和她脚下这片国土的兴衰相捆绑。

    也因此,她不太能懂方沅那份壮怀,但许轻舟曾说文人习文如武者学剑,皆非朝夕可成的本事。而武者的武功高低,打一架便能一目了然,文人的才华几何,却还得赌一下上位者的心思——方沅无疑成了那个没能赌中的弃子。

    许一盏想,美人落难,还挺可怜。

    

    方沅无召不得入宫,三人便去方沅府上见他——说是府邸,许一盏以为他堂堂一个探花,少说也能和她家前状元府现太子太傅府差不了太多,谁想车舆离宫,足足行了近一个时辰,还差得远。

    许一盏等不下去,半路踹开车夫亲自上阵打马,一路颠得顾长淮哀哀直叫,又行了半个时辰,周遭人烟稀少,越发冷清,许一盏总算远远地望见一点黑不溜秋的小影。

    顾长淮撩开车帘,双眸明亮:“快到了。”

    等走近了,许一盏率先落地,一边打量四周,一边腾出手接太子下车。

    方沅这个赋闲着实凄惨,在家待业,还得留守华都。可怜这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,四体不勤五谷不分,没有皇粮供着,连居室也只能选在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郊外。许一盏瞟了一眼近在眼前的茅草屋,和当初的长生斋丑得不相上下,可长生斋好歹搭了个像模像样的雨棚,连许一碗都有它专享的狗窝——方沅的贵府,秋风萧瑟,一卷就是一片光秃秃的草,怎一个惨字了得。

    门前可怜巴巴地挂着一幅歪斜的墨宝,上书“陋室”。

    许一盏:“倒还有些自知之明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对她无奈地笑笑,顾长淮没人接手,独自不敢下车,只能趴在车厢里顶着帘子赞叹:“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;水不在深,有龙则灵......这怎是陋室,南阳诸葛庐、西蜀子云亭......这是大皖的福运啊!①”

    他夸得过于真情实感,许一盏这会儿不能不怀疑方沅是顾长淮失散多年的亲弟弟。

    忽地,一阵西风拂过,陋室门前虚掩着的茅草随之一歪,露出陋室中昏暗无光的陈设——和伏在一张桌上,还不忘握着一支毛笔的方沅。

    许一盏和褚晚龄对望一眼,顾长淮更是热泪盈眶,眼见着就要从车上飞身跳下来:“太傅、太傅你接我一下呗?”

    许一盏笑意盈盈:“摔残了一定给你送终。”说罢,她从地上捡起一块枯木,先行挥开挡风的枯草,彻底露出里边的内景,“臣先进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微蹙了眉,隐有几分不赞成,但许一盏先斩后奏,话没说完就已踩了进去,瑟瑟的秋风随她一道侵入可怜的陋室。方沅的衣着破旧又单薄,茅草屋本就不怎么挡风,这会儿更多的寒气进来,他的眉头也不易见地一皱,环抱着自己的胳膊也更紧了些。

    许一盏看在眼里,又见他瘦骨嶙峋,脸上烧红,显然是生了病。

    许一盏伸出手,稍稍试了一下他额头上的温度,烫得惊人。

    “...太傅,您这是作何?”

    褚晚龄千辛万苦地搀着他哆哆嗦嗦的顾太师下了车,两人这才跟进去,恰见到许一盏解开肩上搭着的风氅,正往方沅身上披。

    病中的方沅浑然不觉,无意识地咂咂嘴,许一盏借着风氅把他囫囵一卷,整个横抱在怀。褚晚龄看得心惊肉跳,许一盏却已扛着方沅步出那间茅草屋,塞进车厢,还不忘回头问:“顾太师,你热不热?风氅穿着多不方便啊。”

    顾长淮:“???”

    方沅的陋室实在是简陋不堪,许一盏在里边搜了小半天,也只搜出来一把破旧的瑶琴,连带着墙角被好几层布料层层叠叠欲拒还迎遮掩着的书,足有半人高,干干净净纤尘不染——只差没在书皮上都明目张胆地写“宝藏”二字。

    “太傅,方大人他......”

    “受了风寒,这里环境太差了,不能再让他留在这儿。”许一盏想了片刻,又记起方沅萎靡不振的模样,和她记忆中骑着白马气焰汹汹的小探花截然不同,“...宫里不方便,不如送到臣府上去吧?”

    褚晚龄脸色微僵:“送您府上?”

    “太师不还住在顾府么?让别人看见了多少不方便。”许一盏看出他脸色不对,忙关切道,“您怎么了?别被他病气传染了...臣先驾车带他回去,再另传人来接您如何?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褚晚龄难得有这样说不出话的时候,犹豫半天也只能说,“男女有别...这如何使得?”~

    许一盏眨了眨眼,似乎懂了他的言外之意:“您放心,臣一般不会看不起男子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:“...不是这个问题...”

    顾长淮撒欢也似地奔向方沅的珍藏,倒是对许一盏的提议拍手叫好:“正好先把他押回去,许太傅治得住他。也让许太傅多多听教,便于日后上朝讨论变法事宜时不至于露馅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默了。

    他扭头看向顾长淮,略一眨眼,顾长淮也对他眨眼,褚晚龄问:“太师当真觉得如此可行?”

    顾长淮捧着那些书,一边眨眼一边诚恳万分地道:“此乃上上之策!”

    东宫换过很多次太傅,但这是太子殿下生平第一次考虑换个太师。

    

    方沅就这么安顿下来,以许一盏路遇贤才的名分安排得妥妥当当,人在许府,书在顾家。w~

    褚晚龄派来太医出诊,开了几副汤药,太医心中琢磨着,回禀时不忘替太傅美言几句,称许太傅衣不解带贴身伺候,和那位贤才相处融洽,为东宫招贤纳士之拳拳忠心实为日月可鉴、感人涕下。

    老太医自以为三分情给他说出了七分意,太子殿下一定会感动于许太傅这份真情,然后爱屋及乌地如往常一般大方行赏。然而一抬眼,太子殿下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可亲,唯独掐着瓷杯的指节微微发白。

    ——想必是殿下孝心可嘉,休息时也在暗自揣摩许太傅所授的功课,毕竟许太傅就喜欢一掐一个杯。

    老太医更加真诚:“相信在许太傅的照料下,那位公子不日便会痊愈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实在捏不碎杯子,终于悄悄地收回手,脸上笑意温和:“夜里出诊,辛苦郭太医了。”

    老太医拱手忙道:“此乃微臣分内之事!”

    “夜深了,本宫就不多留太医。来人——”

    “谢殿下赏......”

    褚晚龄道:“送郭太医离宫。”

    郭太医:“?”

    

    事实上,郭太医来诊前,许一盏压根没有衣不解带的说法,只把方沅安置在客房,吩咐轻环照看。方沅这厮一路颠簸也顶得住,直睡到半夜都不见转醒,许一盏闲得无聊,不等太医上门,便自己拿了本医书认真比对。

    这家伙眼睛不睁开,也看不出红不红,夸官那天光记他长得漂亮去了......许一盏灵机一动,突然记起自己当日曾说“脾气不好,对肝脏伤害颇大”。

    不错,就是这。

    许一盏除了武功不错,最大的优点就是足够自信。刚翻没几页,许一盏信心百倍地推门进来,挽起袖子指挥轻环掰开方沅的嘴。

    轻环愣了一下:“公子这是要...?”

    许一盏:“肝火旺盛的人会口臭,我来闻闻。”

    轻环:“.........”

    床上的方沅尾指微抖。

    虽说望闻问切确实合理,但交给自家大人来办总会有点不放心的。

    许一盏看出她的犹疑,大方道:“你不想碰他这张臭嘴也没事,端个夜壶过来把他弄醒,肝火旺盛之人除了嘴臭还......”

    没等许一盏说完,方沅已然一脚蹬开棉被,红着眼睛怒瞪向她,气势汹汹地骂:“粗鄙!”

    许一盏眉梢略挑。

    方沅犹不解恨,继续嚷嚷:“你堂堂朝廷命官,从一品太子太傅,竟敢私闯民宅,做出这种...这种卑鄙无耻之事——我、我要上报朝廷,上奏皇上和太子,我要揭发你的恶行!你这小人、粗人、恶人、坏人!!”

    许一盏轻轻点头:“脾气是不太好,眼睛也红,轻环,拿夜壶来,让我确诊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——你敢?!”

    “嚯,”许一盏险被他惹笑,又开始觉得这家伙咋咋呼呼,徒有其表,确实不如太子讨喜,“你赌本官敢不敢?”

    “我给太子殿下告你!不能让你教坏殿下,你别想再做官!你、你进大牢!流放你!罚你充军!”

    方沅一手攥着裤子,另一手拉着棉被,两眼红得出奇,偏偏逼急了也说不出什么更难听的话,反而把许一盏彻底逗笑了。

    许一盏道:“怎么骂人都不会,我教你一句——狗娘养的。”

    方沅有样学样:“狗......”他停了,“污言秽语!你粗鄙!!”

    许一盏再也忍不住,放肆地大笑出声,轻环在旁忍俊不禁,忙替病人方沅按住被角。方沅气得浑身发抖,眼尾仿佛抹了胭脂一般更显鲜艳,许一盏不再招惹他,一边笑着一边把他按回床榻,低声道:“躺好,本官看出你确实肝火旺盛了。”

    方沅被她强行制在被窝里,只能瓮声瓮气地问:“我的书呢?”

    “在顾长淮那。”许一盏顿了顿,“就是太子太师——他很欣赏你,连你那个陋室他都想圈起来做传家宝。”

    方沅忸怩道:“那你让他先把地买了,那块地是我租的,不能占太久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动作微顿,忍着笑说:“嗯,他特有钱,连地带房搭上你这么个小美人都能全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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