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容容“嗯”了一声，看见了拦在前方的混凝土大坝。
小金有点意外，但也不是特别意外，只是念叨了句“难怪水流变缓了”便一摆尾巴从水下潜了过去。
容容爪尖擦过他的尾尖，道：“小心点。”
小金送了一串泡泡上来，道：“当然~”
稚鱼们游到箱子下面去看，问：“小金去哪里。”
“去找出口。”容容道。
“山也有出口吗？”阿云问。
“当然，”花九三一摆尾巴游上来，从箱子右边游到左边，指着道，“那边是山，那边也是山，我们不就在山里面吗~”
稚鱼们一下子被问住了，他们相互看看，又游到箱子边缘去看两边高耸的绿色山脉，道：“对呀，我们在山里……”
花意摆摆尾巴，道：“我们在黄河里。”
四周俱是浑浊的河水，砂砾撞在箱壁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，稚鱼们圆圆的眼睛看着，道：“也对哦，在黄河里。”
容容在箱子外冒了个泡泡，尾尖随意晃动着，眼光越过箱壁望向大坝的方向，不一会儿一只金色的小鲤鱼破开帷幕般的混黄河水，自水下穿梭而来，他的背鳍竖的笔直，淡金色的尾鳍如同风中摇曳的向日葵花瓣。
小金一摆尾鳍游过来，道：“没有哦容容。”
容容回神，道：“嗯。”
小金道：“没有出口，容容。”
容容点头，看了眼水面上投下的即将熄灭的天色，道：“那等晚上吧。”
小金点头，点点箱子里的宝宝们，道：“饿不饿呀？”
稚鱼们纷纷游过来，在箱壁的另一面冒泡泡，拖长声音道：“不~饿——”
小金抖了下背鳍，容容道：“我去吧。”
容容黑色的身影在水里荡过就消失了，小金目送大鲵远去，而后重新问道：“真的不饿吗？”
稚鱼们相互看看，而后沙沙游出来，道：“饿，但是我们要自己找。”
“还要给小金和容容找~”向向抖抖背鳍，身上的斑点又明显了一点。
小金想了想，道：“长大的鱼有责任照顾鱼宝宝，鱼宝宝长大以后就可以照顾更小的鱼宝宝，这样大家才能够都好好的长大。”
稚鱼们在箱子那边忽闪着胸鳍，大声回应：“好~”
容容很快带着水藻和轮虫游上来，稚鱼们便接二连三跳出来，围在箱子旁边开始进食。小金衔着嵩草过来，容容尾尖一勾，搭成个简单的遮蔽空间，阻挡了来自岸边的目光。
文森特还在船上，停靠在相隔不远的岸边，朝站在坝前的同伴们远远问：“开闸吗？”
小余摇头，道：“不开。”
文森特点头道：“我想也是。”
小余走过来，站在他身后的岸上，瞧着坝前平静的水波，以及顺着水流缓缓漂过来的绿藻，道：“队长说主要是位置比较重要，峡谷这一段也没什么大型水电站了。”
文森特想了想，道：“问题又绕回来了，前有龙羊峡，后有小浪底，中间峡谷最长城镇最少，反而缺少了个决定性的大型水库。”
小余道：“你是要把鸽子鱼最后一段顺畅通道，最后还有这里的风景都淹掉吗？”
文森特道：“小水电可以拆掉。”
小余道：“那要多久，也许是很多很多年。”
文森特耸耸肩，道：“五十年？一百年？我相信都江堰修建也花了很长的时间。”
小余看着他，道：“你确定会是都江堰？”
文森特摇头，道：“当然不确定，因为科技在发展，未来一定有更简单高效的设计和理念，但是整个调沙体系的建立，可以让黄河几乎完全脱离看天蓄水的状态，同时满足沿岸水资源分配、河道冲刷、防洪抗旱、填海造陆等一系列基本需求，唯一需要担心的可能泥沙太多渤海面积进一步缩少……当然，现在基本能够人工保证黄河水量全年均衡不断流了。”
小余望着河面上映出的山的影子，道：“也许……吧。”
文森特道：“当然也需要其他工程的配合，毕竟它只是一条黄河。”
小余点点头，转头看向矗立在河道之间的高耸大坝，坝前水流平稳，只有水轮机的声音一刻不停的响着。老任和杜行站在坝前取样，隐约能听到队长的抱怨——“水样都被绿藻污染了，应该早点过来的。”
文森特依旧坐在船上，探头朝那边看了一眼，压低声音道：“其实是队长级别不够，开闸十分钟，一会儿就蓄回来了。”
小余：“……”
小余：“你哪个级别的啊？”
文森特摇头晃脑，再次拿起船桨，叹道：“小弟没有啊，所以小弟决定去把倪跑跑拉回来，趁早过坝。”
“好吧，”小余退后两步，道，“不过我建议你再等一会儿。”
小余指指明显要坠落的夕阳，意思十分明确，天黑了就会靠过来，对岸那么高的崖壁，倪跑跑显然不会游过去的。
文森特考虑了两秒，握着船桨打了个圈，道：“主要是太热了，我想脱衣服。”
——长袖防水衣，双腿被缚在防浪裙下，墨镜，帽子，防水背包，外加专业救生衣，文森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，在还未散去的阳光下扇了扇风，看着小余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。
小余忍不住笑，朝旁边挪了两步，将面前的空地让开。背后是一段还算平稳的缓坡，她蹭到旁边的石块，踩着晃了晃。
小余道：“你先上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，文森特的表情忽然变得奇怪，猛地探手伸向小余右腿，继而狠狠一拉，顿时一声尖叫和着落水声响起，余之南还没反应过来，就带着还没说完的尾音，猝不及防被扯进黄河之中。
站在坝前的老任和杜行吓了一跳，忙扔下东西跑过来，文森特一手持桨，另一手去拉河里的小余。余之南像是被吓呆了，扑腾了好几下才浮出水面，她扒着文森特的皮划艇，咳出两口水，道：“你今天要不给我一个解释……”
“赶紧给我上来！”
老任一声吼，也不管两人在说什么，拎着人就把小余拉了上来，杜行从车里拿来毛巾和水杯递过去，一边问：“怎么掉河里了？”
“受伤了吗？”老任问。
小余摇摇头，漱了漱口还觉得嘴巴和鼻子里有沙子，忍不住指着文森特控诉道：“他把我拉下去的。”
老任看向文森特。
文森特无辜的拉了下自己的船桨，道：“是它先动嘴的。”
黑色的碳纤维船桨另一端被石头卡住，小余搭着毛巾看过去，才发现那好像是个活物，因为它的眼睛动了下。
杜行吓了一跳，忙移开左脚，道：“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。”
文森特道：“很显然它只有一只嘴啊。”
只有一只嘴的鳄龟紧紧咬着船桨不放，文森特拉了两下，试图解救失败，只好自行攀上岸，按住鳄龟的背甲，道：“来帮忙浇点水。”
小余无法理解的看着他道：“就因为这个你把我拉下水？”
文森特试图解释：“当时情况紧急。”
小余无语的看着他。
文森特道：“我错了，我请你洗澡，免费的。”
“好吧。”小余揉揉鼻子，算是接受了这个提议，抬手把水杯里的水倒下去，鳄龟很快松开口，船桨嘭一声落在地上，刀片被咬出一个凹痕。
文森特看了一眼，关心道：“没有咬穿吧？”
老任仔细看了看，道：“拟鳄龟。”
杜行张了张嘴，无力抢救道：“那是热水。”
无论是因为水还是因为热水，鳄龟又恢复了被人抓住就开始吼叫的状态，文森特按着它平整的背壳，看着草丛里伏倒的攀爬痕迹，道：“不管是鳄龟还是拟鳄龟，这是第二回碰上了吧。”
小余：“……”
小余：“不要让我想起小金鱼好吗我求你了。”
杜行不解道：“什么小金鱼。”
“没什么没什么。”小余摆摆手，转身找宾馆洗澡去了。
老任喊道：“注意安全。”
“知道啦！回来给你们带晚饭！”小余回应着，一边大声叮嘱道，“金毛，打钱！”
文森特哭笑不得，跟杜行讲了讲兰州与金鲫鱼并无关系的奇妙事件，一边拍拍龟背上的土，道：“能长这么大肯定是养殖场的，一只逃逸了跑到前面去，这只还没跑丢就被我们……嗯？”
杜行看过来，道：“怎么了。”
手掌移开，一个明显不属于自然纹路的符号出现在龟背中央，文森特摸了摸，底下鳄龟再次嘶吼起来。
又是一个数字，3。
众人：“……”
文森特咳了一声，道：“不要联想，我什么也没说。”
杜行：“……”
杜行：“故事我已经听了好吗！”
在杜行的浮想联翩之中，傍晚悄无声息的过去，三人守在岸边，伴着拟鳄龟的嘶吼等来了今天的晚饭。一道朦胧的手电筒光芒中，小余分别散了晚饭，道：“我买了拉面，还有烧烤，金毛付的钱。”w~
三人都是不语，老任看了她一眼，接过饭盒摇了摇头，杜行有点愣，文森特瞧着她耳后的碎发，道：“剪头发了？”
小余点点头，坐在一旁地上，甩了甩尚未干透的短发，道：“怎么样，新发型。”
杜行后知后觉道：“怎么就剪了。”
文森特“哦”一声，道：“我觉得等干了一定像狗啃的一样，一看就是自己人的手艺，特别不含糊。”
小余哈哈笑了两声，道：“我借老板娘的剪刀剪的。”
四人坐在岸边吃饭聊天，大坝上亮起灯光，照亮坝前的一小片水域，河水哗啦啦响着，和着草丛里螽斯的鸣叫和偶尔响起的鳄龟的嘶吼。
正值月中，天上月亮像个圆盘子，小余道：“是不是快中秋了。”
杜行“哎”一声去摸手机，道：“好像是，我看看……”
老任在一旁道：“过了，前天中秋。”
众人：“……”
众人：“队长你怎么不早说啊！”
老任无语道：“说了是能给你们发月饼还是能给你们放假？”
四人在一只手电筒的光芒下相互看了看，彼此都笑了，片刻后各自起身收拾东西，准备启程了。文森特拍拍旁边的大家伙，道：“那句话怎么说来着，你失去的东西，终有一天要以另外一种方式回到你身边。”
小余捧着手里的饭盒，道：“比如说你的money变成了晚饭吗？”
文森特笑了下，道：“对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小余摇头，道：“没事，我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受伤。”
岸边一声不明显的水响，小余转头看过去，道：“倪跑跑过来了。”
月光下，一片银色的反光出现在水面上，容容推着箱子来到坝前灯光照不到的地方，看了眼岸上的人类。
小金听到熟悉的声音，道：“有龟在叫。”
容容点头，将稚鱼们小心赶回箱子，浮在岸边警觉的观察着。
老任使了个眼色，杜行轻手轻脚退后，小余小心的按着鳄龟，文森特将蒙着一层布的手电筒别在腰间，和老任一起走向岸边。大鲵仰头打量着他们，像是在评估着什么，金色的小鲤鱼在旁边一闪，在稀薄的光线中吐出一串泡泡。
箱子里的稚鱼们有点呆愣，不知道是该留在原地还是要跳出去。
蓦的一道灯光从远处射来，大鲵一声低鸣，稚鱼们纷纷跳回河中，一下子不见了踪迹，只留下文森特和老任面面相觑，看着手中空荡荡的透明箱子。
一个人从小路上走下来，朝河边灯光走来，道：“看见过一只鳄龟吗，我好像看见什么跑水里……了。”
那人瞧着文森特手里的水箱，和特地蒙着布的手电筒皱了下眉，手电筒在周围晃了晃，停在被小余按着的鳄龟身上，转头朝路面上喊：“找到了，在这里！”
很快从远处走过来几个人，显然是来找跑出来的鳄龟的。小余“哦”一声，道：“是你们的鳄龟吗？”
那人点点头，重新打量着文森特和老任，手电筒的光晕晃向背后的河水，道：“我刚刚好像看见娃娃鱼了，是你们的吗？”
河中。
鱼宝宝们重新聚在一起，小金一只一只念着名字，听宝宝们细小又大声的回应，花意游在一旁，看看容容又看看小金，重复着小金之前的话：“大鱼有责任照顾小鱼，小鱼会照顾更小的鱼。”
小金点头，道：“对哦。”
容容在水中晃晃尾尖，轻轻冒了个泡泡。
“那大鱼呢，”蓼看向他们，问，“大的花骨鱼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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