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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余一脸莫名的看着，又转头看旁边对岸那个蹲在河边捞取样器的人，道：“你的水军？”
杜行道：“不是我。”
老任摇头表示不知道。
文森特费了半天劲，终于把缠着取样器的水草给甩开了，一边用力往上拉一边道：“什么东西。”
晨曦的微光中，四人得以喘了一口气，停在岸边休息。昨夜一场大雨，淋下了大半宿，漫天都是白花花的雨水，有些水渠被灌满了，雨水混着河水漫了出去，排水渠哗啦啦响着，平原间乖顺的黄河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活力。
小鲤鱼冒雨游了大半夜，一口气快游出宁夏了也没找到人迹稀少的峡谷，两岸平原像是没有边际一般，最后只好停靠在一片河心岛旁，和大鲵一起进入了休息状态。
“下了雨有些数值就会变化。”老任看着河水，语气中有着遗憾。
文森特道：“可以后续补采，整体影响不大。”
老任将水样贴上标签放好，顺便把昨晚被淋湿的衣服挂出来吹吹风，小余在旁边开了两杯速食粥，一边等水开，一边看着底下的图片道：“不要岔开话题啊，这是怎么回事。”
文森特在车里翻了翻，除了旺仔牛奶没找到什么吃的，跟杜行两人面面相觑，瞧着对岸道：“吃的呢！”
余之南握着对讲机，道：“在车里啊！你看椅背后面！”
文森特伸手一摸，拉出一大袋被压扁的速食品。
文森特p;p;杜行：“……”
两人分了压得扁扁的面包和仅剩的两罐复原乳，文森特道：“我看看，什么怎么回事。”
四张图。
一张是之前长板速降的视频截图，一张是伯克利分校博士注册名单，一张是中科大少年班主页的陈年校友资讯，一张是生科院研究所的研究员照片。
——没办法，只能说那一头金发在一众国人中实在是太显眼了。
博文写的激动，评论里也一片热闹。
一睁眼就是海景房：我天是真人啊，我还以为拍表情包的呢！
今天开学了吗：也是我的审美哇！
待我啃个包子先：等等，什么叫以为是歪果仁结果上了少年班，以为是中国人但是不是，那不还是歪果仁吗？
卷心心心菜：所以是来造势的咯，我看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项目。
沉默子干涉器：没走人才引进就是实力不到呗，没看才几个名额，大神请不到，小神打破头，我等凡人只能仰望。
好甜一颗小饼干：明明能靠脸吃饭，非要靠脑子[柠檬][柠檬]。
啤酒饮料矿泉水：新的财富密码？
小余翻看着评论，道：“真的吗，这几个图。”
文森特想了想，道：“真的吧，虽然后来天天开一小时车，去斯坦福搞碱基遗传系统。”
小余p;p;杜行：“……”
余之南咳了一声，决定换个自己能听懂的话题，道：“那你一个歪果仁为啥能读少年班啊，有身份证……户口吗？”
文森特摸摸头发，道：“我妈有啊，我就去考了个试，就过了，虽然有个条件……但总不能不上学吧？”
杜行从旁边看过来。
小余道：“什么条件啊。”
开水注入的声音从对讲机那边响起来，文森特与杜行碰了下牛奶易拉罐，道：“说要我一个月内流利掌握汉语，那时候我刚到北京，说话都奇奇怪怪的。”
“哦，个人隐私啊，”对讲机那头冒了个声音，片刻后道，“那么这个骤雨初霁的清晨，我们阿文同学有没有想要倾诉的欲望呢？”
小余说着，将一杯速食粥递给老任，自己靠着车打开另一杯。
文森特莞尔，道：“没什么好说的，就天天学说话，逮谁跟谁说话，菜市场阿姨见了我都假装打电话，后来学会了就入学，不过有一天下楼的时候，看见我们家楼下邻居门口站了个人，鬼鬼祟祟的，就一脚把他踹趴下了，你们肯定猜不到是谁。”
小余：“……谁知道你们家在哪。”
文森特不知道想到什么，自己笑了两声，道：“是连师兄，那时候我们的任大队长刚刚跑路，没想到这么巧。”
老任：“……”
老任：“那是挺……住一栋楼你都进不去门啊！”
文森特“嗨”一声，道：“老爷子后来养了条狗，那么老大个的阿拉斯加，也不知道咋训的，天天就蹲楼门口，咱们仨中间谁有一个敢路过，要不是被咬出来，要不是被挡在门口，搞得我回趟家都是我妈下楼接的我。”
老任：“……”
小余：“想不到你那么柔弱啊。”
文森特点点头，道：“我觉得从楼上翻下去反而比较快一点。”
众人：“……”
“所以还有问题吗？”文森特摊手，询问道。
三人都摇头，没了。
过了一会儿，老任后知后觉道：“你挂到生科院了？”
文森特仰头喝完最后一口牛奶，道：“还没有，正在谈的时候连师哥一个电话喊我出来，我现在就在这儿了”
众人：“……”
老任道：“我看你是没想好。”
文森特耸耸肩，道：“我也确实没想好，荧光成像、医学相关这些不感兴趣，计算与遗传信息的结合看起来也许能给生命研究带来突破，但总感觉会是爱丽丝的兔子洞，潘多拉的魔盒，试图钻进去，结果往往和预计的不一样。”
老任嗤了一声，道：“做的太少，想得太多。”
文森特看向河对岸，道：“要不我们一起搞救助吧师哥，我做过志愿者，很擅长翻山越岭下河攀岩的，这样你连向导都不用找啦。”
老任随手将垃圾收起来，道：“免了，你还是慢慢想你自己去吧。”
任队长拎着取土工具，一脚深一脚浅的往排水渠靠上的方向走。
小余道：“队长不休息一会儿吗？”
老任摆摆手，道：“你先睡，等下你还要开车。”
小余“哦”一声，勺子刮了刮杯底的麦片，将车里的垃圾整理出来找垃圾桶扔了，又开始对着导航设定了后续的预计路线，桥和小路都重点标明。
无线电那端再次没了声音，杜行在一旁默默啃着面包，说实话他从中间开始就听不明白了，又不好插话，不过还是又一个最基础的疑问。
文森特看着他，道：“有话说？”
杜行犹豫了下，还是道：“对于你来说，不是国外更方便吗，又是母语，单就生物科技来说，虽然我不懂，但是顶尖大学和实验室很多都在美国吧。”
文森特“哦”一声，道：“其实吧，如果资源给够，国内国外差别也不算太大，伯克利的经费也紧巴巴的，总的来说，有钱的话，一切都不是问题。”
杜行：“……”
文森特拍拍他，道：“睡去吧，等下有动静了我喊你。”
杜行迷迷糊糊的走回车里，忽的反应过来，钱不是问题，问题是没多少钱……吧？
文森特站在岸边，又翻出微博看了一眼，转发不少，倒是没多少人提到大鲵和小鲤鱼，也算是群众们喜闻乐见的跑偏吧。他瞧着河心岛停留的小家伙们，还是拖出皮划艇，决定去看一眼。
小余一抬头，吓了一跳，道：“刚下过雨啊，你小心！”
文森特随手将对讲机卡在胸口的防水袋里，道：“没事，我慢慢划。”
小余：“……”
小余：“慢慢划就冲走了好吗！”
一夜雨水过后，黄河水量也涨了不少，近岸的草地被淹没些许，文森特一桨打在激浪里，斜斜朝着河心小岛划去，小余在岸上看着，等河中起伏不定的小船靠近岛心，才道：“还好现在没下雨了。”
文森特船桨卡在岛的边缘，一点一点将自己拉过去，道：“其实吧，下雨反而比大风安全一点。”
小余：“……”
“我看看……”文森特小声说着，轻轻掀开箱盖，里面漂着不多不少七朵花，黑色大鲵在花朵间冒头，正警惕的看着他。
文森特沉下试管取了一管水，而后将花瓣拂开，看了眼花朵下沉睡的小鲤鱼，想了想又撒了点处理过的蒙脱石粉末，黑色大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。
文森特笑了下，道：“这次给你准备了。”
一小盒钩虾被倒了下去，都还活着，一入水就四下散开了，容容有点惊讶，看着文森特，不知道他在做什么。
“还有硅藻。”文森特道。
干燥的硅藻味道让小金醒了过来，他下意识张开嘴巴吞了一口，道：“容容快来吃……啊！有人类！”
金色的人类正朝水里看着，而后清凉的水被倾倒进来，小金冒了个泡泡，道：“是人类的水。”
容容“嗯”了一声，将小鲤鱼扒拉到自己爪子下面。
小金从爪缝里看过去，叫道：“你好呀，金色的人类！”
文森特做完一系列工作，一手按着箱盖合上，道：“祝你们做个好梦。”
箱子重新回归遮光的状态，小金朝上望去，道：“容容，他走了……哇，好多钩虾啊，是你抓的吗容容！”
容容晃了下爪子，道：“是人类。”
小金张开的嘴巴合不上了，片刻后道：“人类为什么那么厉害啊，还有钩虾，钩虾不是在河底的吗，他们也学会游水啦？”
容容应了一声，从缝隙里注视着箱子旁的文森特，等他离开后才放松下来，小金推着钩虾游过来，道：“容容你尝哦，味道好像比河里的要好吃呀！”
容容：“……”
容容：“不要乱吃……好吧，下次要先等一会儿再吃。”
小金歪歪脑袋，道：“可以等一会儿钩虾就把硅藻吃光光啦~”
容容：“……”
文森特挥着船桨准备朝河边划去，手环叮一声响，收到消息提示——“欢迎您进入内蒙古，草原之约，邀您共赴……”。
两省在这里以河为界，一边是宁夏一边是内蒙古，就像之前的甘肃与宁夏一样，划过半条河就跨了个省，感觉十分奇妙。文森特道：“怎么不说话了。”
小余道：“怕你掉河里啊。”
文森特看着船边奔涌的河水，道：“那倒不会，我已经很小心了。”
——小心的皮划艇选手文森特在大部分二级浪的河面上全副武装，就差搞个泡泡球把自己裹起来了。
余之南看着斜斜漂到岸边的人影，道：“今天这个会有什么麻烦吗，好像通篇也没有提到倪跑跑。”
文森特终于靠岸，揪着旁边的水草休息了会儿，道：“我不是学传媒的，但我知道有个理论叫做有限效果，不同的人会对同一个消息做出不同的反应，但当这个消息的某一侧面被大面积传播时，又会转入群体暗示与群体感染。”
小余听得没头没尾的，道：“所以？”
文森特蓄力完毕，一翻身上了岸，道：“所以快去睡吧，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。”
小余：“……”
小余：“明明是你要找我说话啊！”
天彻底亮了，薄雾还未散开，文森特一头金发看起来有些毛茸茸的，小余瞧着，忽道：“那像你这种不应该是双国籍吗，如果有户口本的话。”
“要是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，涉及观念立场什么的……”小余迅速补充道。
文森特弯了下嘴角，道：“当爹的喜欢坑儿子，我能有什么办法。”
小余：“啊？”
小余：“你爹民政局的？”
文森特忍不住笑，朝对岸挥挥手，道：“我爹卖轮胎的，土大款一个，行了，快去睡吧。”
余之南被“卖轮胎的土大款”震惊到了，朝对面挥挥手倒在车后座上就睡着了。老任站在田间，望着周围湿漉漉的玉米地，这边倒没什么水渠暗道，他想了想，徒步沿支流朝上游走去，打算去看一看这边的支流源头。
杜行躺在驾驶位上，放低了座椅胡思乱想着，听到车厢内的动静便盖着眼罩强迫自己睡觉。文森特就在一壁之隔的移动实验室内，穿着白色的实验服，一边将样本依次码好，随手扫码记录。旁边操作台上放着一台电脑，页面上显示着黄河宁夏段以来的立体空间建模。
河心小岛前，两只小家伙凑在一起在箱子里睡着了，黄河滔滔奔流，天地间一片宁静，而后一声鸟鸣，水汽散开，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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