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页   夜间
生生世世小说网 > 太傅很忙 > 第54章 /落吻/

    记住本站地址:【生生世世小说】 https://www.3344xsw.cc/最新VIP章节免费阅读!

    褚晚龄无法回避那一刹的意动。

    冥冥中,似有什么人附在他的耳廓低语,如蛊惑、又如诅咒,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,“答应她、答应她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怔怔地,喉口发紧,他彻底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芦苇丛娑娑地响,褚晚龄抬起眼,张了张口,唇间发出的细响很快被风声淹没。

    但他的唇形变化,分明就是在说,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月光下澈,滴进许一盏静谧的眸,仿佛平湖落石、长风入林,她也随之心弦震颤,忽然明了了褚晚龄的弦外之音。

    ——他婉拒了她的邀请,以一种温柔、又决绝的态度。

    

    在他们的对视之间,山不是山,是绵延不绝、森寒戒严的重楼宫阙;

    水不是水,是人头攒动、前呼后拥的人山人海;

    风不是风,是颓壁残垣间的刀戈呜咽、震天杀声。

    褚晚龄从来都不只是褚晚龄。

    

    许一盏悄悄阖目,乌篷船随波漂荡,方才的一船美梦也被摇碎,他们不是云游天下诗人,更像是被流放千里的罪人,居无定所、颠沛流离,在晚风的悲歌里无言沉默。

    他们回去篷中。

    “太傅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凝眉半晌,低声答应:“怎么?”

    “......别去打仗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沉默了会儿:“我徒弟都在那边,不去陪他们,我心中有愧。”

    “您要陪多远?”

    “...从出征,到凯旋。”许一盏别过头,不再看他,“不管我是什么身份,我都会被敌军将领的项上人头,亲手奉到你......御前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便望了她一会儿,可对方一直采取沉默以对的策略,无论他的眼神注视多久,许一盏都坚持不再抬头。

    他们近在咫尺,却像隔着楚河汉界,各执所见,顽固地对峙着,谁也不愿退后半步。

    许一盏心中有些埋怨。

    ——你不答应我的要求,却要我什么都听从你,哪来的道理,谁惯的烂毛病?

    ......噢,老娘惯的。

    褚晚龄不知她心里自问自骂的挣扎,只是静静地注视她,目光从许一盏微合的双眸发散,如一汪水,终于漫过眼前整个人的发顶。

    夜雾如蒸,船身颠簸。

    许一盏愕然抬眸,才发觉褚晚龄又不知好歹地直起身,弓着腰,向她踏了一步。

    “...怎么?突然打坐顿悟了游泳,想栽下去洗个澡现现本事?”

    “他们是你的徒弟,”褚晚龄停了许久,许一盏心中已感觉到几分不妙,但褚晚龄没有停下,他依然步步紧逼,“......姐姐,我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......”

    褚晚龄摇摇头,他弯着腰,上半身渐渐逼近许一盏,最终停在她身前三寸。

    篷内狭窄,许一盏就此对上褚晚龄幽深的眸光,颇有几分气短:“做什么?”

    褚晚龄的长发本就只是用雪白的发带随意系了个结,这时随着他的动作,系在身后的长发都顺着肩背,如流墨一般披拂而下——落了许一盏满怀。

    “我是拖累。”他垂着眼睫,敛住眸光,低声说,“......是你的拖累,是父皇的拖累,是大皖的拖累。”

    “我利用你,欺骗你,华都的事我一件都没办好,玄玉岛是场注定的败仗,而我不能告诉别人,更不能看着你送死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叹了一声,问:“这场战争本就是‘太子太傅’提出的,谁替我去送死呢?”

    “.........”褚晚龄无言以对,但他固执得要命,“你不能死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陪我留在梅川,我们再也不回华都。”许一盏顿了顿,“——永远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眉宇紧蹙,急道:“我是大皖的太......”

    “闭嘴。”许一盏的声色都很严肃,褚晚龄被她震得退回半步,身形落回座上,低首失神,许一盏叹息片刻,才轻声道,“你忘了你说过的?——除了我,还有谁能是太子太傅?”

    褚晚龄微怔。

    可四年前,确是他执着许一盏的手,亲口说,“——学生是唯一的太子,您是唯一的太子太傅。”

    时至今日,这句话听上去依然掷地有声,唯独他自己清楚,其中有多少心虚和难堪,都藏匿在他故作镇定的表象之下。 m.a

    “可是......”

    许一盏忽地凑近了他,四目相接,褚晚龄自觉地停了话声。

    许一盏不久前说,雨水敲在篷上,会堪比心跳,吵得令人心烦。

    ......现在下雨了吗?不然怎么这么吵?

    ...嗯...没下雨。

    许一盏看他一会儿,在吵闹的心跳中笑了数声,褚晚龄正想开口,却见眼前陡然压下一片阴影,许一盏半跪在船,屏息垂首。

    在一片熏人发醉的皂角香中,许一盏轻轻松松地吻平了他紧蹙的眉宇。

    温热又妥帖,轻轻地印在眉额,烙进心底。

    褚晚龄几近窒息。

    许一盏带笑的嗓音接踵而至:

    “——你不是问我,你是什么吗?”

    

    长桨荡开一叠又一叠的波,惊动一弯又一弯的月,乌篷船很快靠岸,在马匹的响鼻声中,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从船上登岸。

    白衣的那个先行上马,随后便是纵马疾奔,不要命地冲回静谧的梅川城。红衣的稍在后头,不疾不徐,兀自惬意地踩着马镫,看上去十分磊落舒朗。

    ——除却她耳尖遮不住的艳红。

    等到许一盏走近,褚晚龄还跟没头苍蝇似的徘徊在长生斋前,斋门紧闭,暖黄的灯笼安安静静,同时映亮他俩染着绯色的面庞。

    许一盏别开脸,褚晚龄欲盖弥彰地解释:“马跑太快...拉不住。”

    “噢。”许一盏应了一声,又自觉过于冷淡,亡羊补牢地补充,“没关系,我不在意。”

    天边月影沉静,疏星万点,长生斋的门开了道缝,褚晚龄一改往日冷静的作风,率先冲进斋里,片刻就不见了身影。

    开门的卫至殷在他俩之间看了一阵,抱臂挑眉:“吵架?”

    许一盏摸摸鼻尖,顾左右而言他:“明早吃什么?”

    “看来真是吵架。”

    “吃粥?那也不错。”许一盏把自己的马缰和褚晚龄的连同一起,塞给卫至殷,接着便毫无愧疚之心地甩手扬长而去,任凭卫至殷皱着眉头,不情不愿地把马牵去后院暂留一夜。

    

    那一整晚,许一盏翻覆难眠,甚至总疑心自己听见隔壁屋也是一般无二地躁动,有人和她一样,卧在床上翻来覆去。

    ......不能吧,这墙很厚的。

    但她这一天的确身心俱疲,因此即便心中有些雀跃的东西难以抚平,许一盏依然很快沉入梦乡。

    梦里来到一座佛前,宝相森严,佛光普照,一班和尚念念有词地唠叨不停。

    乍一听,尽皆念着“由爱故生忧,由爱故生怖”,念得许一盏不明所以,又隐隐暗觉兴奋,稍候片刻细听,又发觉这班和尚平静的面容悉数扭曲,正争先恐后地冲她叫嚷:“——勇士,干得漂亮!!!”

    许一盏醒了。

    窗外天光大亮,落叶依旧,还是秋天。

    ......没趣,这冗长的秋冬何时才能度尽呢?

    

    ——你不是问我,你是什么吗?

    

    许一盏没好意思说。

    说,是我的娇娇太子,是我忠心给奉的将来的帝王。

    是我每一个夜晚都会梦到的人。

    是我的私心,我的向往。
章节错误,点此报送(免注册),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,请耐心等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