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页   夜间
生生世世小说网 > 太傅很忙 > 第41章 /能叫/

    记住本站地址:【生生世世小说】 https://www.3344book.cc/最新VIP章节免费阅读!

    天光破晓,禁宫中所剩无几的昏暗处游入一道黑影,紧接着,久无人住的东宫偏殿亮起了一盏烛光。

    褚晚龄清瘦的身影投在瑶窗之上,方才窜回偏殿的黑衣人正自觉地往自己手腕挂回镣铐。

    “太子殿下,”卫至殷一边松松垮垮地挂着镣铐,一边看着眼前消瘦的少年,“我已经如约回来了,又有什么事?”

    褚晚龄默不作声,从袖中摸出一封信,掷在光滑冰冷的地面上。信封表面扣着一方云纹暗印,却不是常见的祥云纹饰,而是阴郁的、杀气腾腾的、张牙舞爪的赤色云纹。

    卫至殷瞳孔骤缩,褚晚龄清清冷冷的声音自上而下地传来:“现在,本宫的提议可以得到你的认可了吗?”

    卫至殷的目光闪了闪,他似乎还在犹豫,但褚晚龄先他一步开口,除却刚才的冷漠,又多余一层凌冽的杀意:“卫公子,识时务者为俊杰。”

    那封盖着赤色云纹的信静静地躺在地上,像是来自远方的蛊惑,过了良久,卫至殷伸手捡回那封信,却没有拆开信封验明真身,而是沉默地将它贴在心口处,久久不言。

    这是他索求太久的物件,为此,他甘愿付出一切。

    在褚晚龄即将发作之前,卫至殷笑了一声,眸中微光朗朗,向来无甚表情的面庞难得现出一丝欣喜。

    卫至殷轻轻点首,哑声道:“我同意了,太子殿下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皇帝今日没有上朝,太子太傅也缺席了今早的朝会。

    “奇怪...真是奇怪。”肥胖的大臣艰难地侧过身子,在离殿之际忍不住心痒,和身边的同僚咬耳朵,“皇上可难得不上朝...这变法的关键时候,太子太傅也不在......”

    他的同僚碰了碰他的袖子,大臣连忙住嘴,下一刻,晁相从他们身边默然走过,擦肩时连记眼神也不曾留下。而顾此声紧紧缀在晁相身后,往日和他同行的顾长淮也不见踪影。

    “嘘......少提变法。你没看见晁相近段日子的脸色?据说太子接连好几天谢绝了晁相党人的求见,晁相也正心烦着呢。”等晁相走远,同僚才敢压低声音接话,“兵部是那顾家小子的地盘,太子太傅照样横行无阻。据说顾家小子尽了全力找茬,次次都把他们的提议打回去,太子太傅跟他急眼了好几回,最后闹到皇上跟前,皇上对顾家小子多器重啊,可还是力保太子太傅......”

    “看来,这变法还真是皇上的意思了?”

    “——那谁知道。不过自己太傅是皇上的亲信,想来太子也不甚好受,晁相应该是想借他弹劾太子太傅吧。”

    两人一阵唏嘘,都顺着人潮离宫而去。

    

    而此刻,一起翘班的褚景深和太子太傅正闲情逸致地坐在御书房,中间摆着一局杀机四伏的棋盘。

    许一盏并指敲着棋盘,正为眼前的僵局发愁,褚景深则啜了一口茶,淡淡地向前推动一枚“兵”。他的兵已经过河,可以左右横行,许一盏毕竟是个下棋的新手,显然有了几分力不从心。

    褚景深望见她紧蹙的眉头,忽地笑了一声。许一盏应声抬头,赧然道:‘啊...臣是已经输了吗?”

    “就快输了。”褚景深笑眯眯地,接着说,“但朕听说你和太子下棋时立过一个规矩...比如朕的‘仕’和太傅的‘将’惺惺相惜,突然就不忍心再打下去,遂对朕的‘帅’进言请求和棋,而‘帅’欣然应允。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许一盏心虚地别过眼神,“臣是开玩笑的,殿下应该也不会当真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不当真呢。”褚景深慢条斯理地探过身子,按住许一盏那方的“将”,回以轻笑,“和棋吗,太傅?”

    许一盏不动声色地往后躲了躲,故作欢欣道:“陛下愿意给臣留点颜面,臣当然却之不恭。”

    天知道她有多怵眼前这个男人。

    和城府深沉、但表面看上去还算温顺小意的褚晚龄截然不同,褚景深虽然同享着优越无匹的地位和举世无双的皮囊,却绝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——他的野心和城府都写在脸上,无时无刻不在昭告天下,这位年轻的帝王是如何地阴险狡诈、老谋深算......

    以及暴躁易怒。

    许一盏不否认自己过度夸大了褚景深的可怖,至少作为皇帝,他不仅算个难得的明君,还算个对她非常优待的明君。

    但初见时褚景深带给她的压迫感、秋猎时褚景深逼迫褚晚龄猎杀的强硬、及褚景深就她夜闯椒房殿一事给予的口头警告——越是对她宽恕,她越能隐约感觉有人在暗处替她偿还这些宽恕的代价。

    ......比如她的小太子?——谁知道呢。

    褚景深眯着眼眸打量她:“朕的‘仕’可不是会轻易被骗的蠢货。”须臾,他看出许一盏已经足够紧张,遂改口道:“变法之事,可曾遇到什么不顺心的?”

    “...都很好。”许一盏悄悄想,就是本人没怎么关心进度。

    “方学士觐见了几次,都是因为顾尚书的脾气......许爱卿应该从中调和啊。”褚景深笑了笑,“顾尚书对你的话,应当多少会听一些吧?”

    许一盏周身一悚,听出了他并不刻意隐瞒的言外之意,但她只能硬着头皮道:“臣不明白。”

    褚景深模棱两可地哼了一声,许一盏听不出他的偏向,只能等待头顶悬着的铡刀落下——以及静默地祈祷,能有人在生死一线中救她于深渊。

    ...可那人能是谁呢?褚晚龄?——最好别。她还在单方面地冷战。

    ......所以没人会来。

    也很好。

    “今天没再留程良在御书房奉差,不知太傅可还习惯?不过释莲已经一连几天没有去东宫报到,太子应该猜到缘由了。”褚景深垂眼啜茶,继续道,“许爱卿如果再去一次椒房殿,也许会发现椒房殿的大宫女也已经换了人......朕不意外他能有这样的筹备,但皇后震怒,朕也劝不住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的尾指微微一颤。

    “但朕被蒙蔽太久,至今也想不到,他究竟从朕这里窃取了多少情报...又调换了哪些奏折。只是动动脑筋,想着或许和许爱卿有关......许爱卿以为呢?”

    许一盏动了动唇,低声说:“臣不明白。”

    褚景深撂下茶杯,一声清越的响声在寂静的御书房中经久不消。

    许一盏只能垂着眼,如坐针毡地等候那把铡刀。她一直都能感受到今日守在御书房的暗卫们鹰隼也似的目光——显然比平时仅用于护驾的人数要多出数倍。

    那是更甚于刀剑的凉薄和锋利,只等褚景深一声令下,即便是她,也是九死一生。

    但她不能主动坦白。

    并非只是因为她不能多说的身份——更是因为她不能替褚晚龄认下这桩罪。

    革职也好、死刑也好、代考也好、欺君也好,她一人足矣,任何人都不该被连累。

    “许爱卿。”褚景深叹着道,“你若能为朕所用,那该多好。”

    “臣惶恐。”

    “许爱卿会有多少故事呢...从你和顾此声的关系说起?”

    许一盏心中一突,下意识望了一眼褚景深玩味的脸。

    ......糟,当对方情报落后太多,她竟不知道皇帝是真心提问还是在反串诈她。

    大约是因为褚晚龄整日都挂记她的破事,所以才能一丝一毫都不放过。而皇帝陛下坐拥大皖十三州,比她区区一个太子太傅重要的家国大事多了去了,也就没什么心情在她身上浪费吧。

    一定如此,绝不是褚晚龄这小混蛋居然虚伪得连亲爹都能骗过去。

    许一盏想了会儿,懒得狡辩,也编不出新鲜的故事,只能闭嘴,听褚景深意味深长地说:“朕先前确有疏忽,但太子就快坐不住了。”

    “...嗯?”

    “半个时辰。”褚景深语气轻淡,“当他发现太子太傅在御书房逗留的时间超过了两个时辰,他就会以请安、或者别的名头找来御书房。也可能站在书房外边等......总之他在那站着,就是对朕无声的催促。”

    不等他说完,御书房的门已经被人敲响,宫侍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:“皇上,太子殿下前来请安。”

    褚景深耸耸肩,并不为那句‘半个时辰’感到尴尬:“朕忘了,他现在早睡早起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抿着唇,听见御书房的门被人推开,一阵急切的朔风伺机贯入,将御书房内滞留的暖意通通遣退,唯余一片刺骨的冷。w~

    她仿佛又回到了遽然坠崖的昨日,顿觉自己错得离谱。

    明知故犯的不只有卫至殷,还有褚晚龄。

    或许真是因为年轻,所以常常明知是陷阱,还争先恐后、奋不顾身。

    褚晚龄平静地步入书房,果然不是为了什么请安而来。他自觉地关合了门,阻断冷风,回身向褚景深不卑不亢地一礼,口呼万岁。

    褚景深挑眉。

    他一直不曾小觑、却依然被他小觑了的儿子第一次连一点惧色也不再挂于脸上,只是缓声开口,神色从容:“儿臣已经依言拿下欢喜宗,也请父皇兑现诺言,放太傅离都返乡。”

    ——坠崖的失重感一如既往。

    许一盏怒目视他,却发现小太子披着一身凛寒的雪,肤色苍白,青黑的眼圈侧证着他根本没有早睡早起。鬼晓得昨晚又偷偷看了什么书。或许是在亲自撰写《如何气杀太傅》也不一定。

    太子身上是一派森寒的气息,唯独与她对上视线时,褚晚龄稍稍迟疑半晌,不自在地别过眼去。

    原来他俩不算单方面的冷战。许一盏悟了,是双向冷战。

    但他的气息很快变得温融,如从一片冷硬的荒石滩中揠苗助长地生出一朵可怜兮兮的小花。

    褚晚龄又递来一眼,乖巧的、温顺的、楚楚可怜的。

    许一盏深深地倒吸了口冷气。

    “——怎么,许爱卿,你本人也想返回梅川赋闲吗?”
章节错误,点此报送(免注册),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,请耐心等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