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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生世世小说网 > 太傅很忙 > 第15章 /秋狝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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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自从褚晚龄请命查止华都谣言起,许一盏的耳边就清静了不少。

    加之她正式上任,有官职在身,上午留在习武场监督褚晚龄扎马步时也会舞剑供他欣赏,连带着误入过几次的教头们都暗自惊叹,私下有关太子太傅武功卓绝天下无双的传闻不胫而走,再也无人敢来招惹这位备受荣宠的许太傅了。

    日子无波无澜地走至深秋,褚晚龄的生辰恰在九月,八月末时皇帝兴起,着令月初率众秋?,收获最丰者重重有赏。而猎来的鸟兽,则都送往尚膳局,为太子的生辰宴作准备。

    东宫官员也受此邀。

    

    听到秋?时,许一盏尚且神飞天外,说至“重重有赏”,许一盏站起身来,扶着腰间佩剑,义不容辞道:“殿下,臣这便请命,去为您猎一头举世奇绝罕见之至的绝代珍兽!”

    褚晚龄:“......”

    顾长淮眯着眼笑:“许太傅这般踊跃,圣上一定满意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,请命时态度特别积极还有额外嘉奖吗?”许一盏也随他笑,两人笑意都不达眼底,但隔着褚晚龄,都笑得人比花娇,“太师这么爱读书,说不定更能认识些奇珍异兽,不如与许某同行,你我强强联手,东宫定能拔得头筹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顾长淮年方二十三岁,众所周知的不擅骑射。

    据传顾此声曾外出云游数载,归家时与顾长淮首次见面,特邀小侄前往郊外纵马骑游。顾长淮当时的脸色十分难看,或委婉或直白地推拒无数次,反而惹了顾此声不快,偏要问个理由出来。

    然而身后的顾长淮久不应声,那时的顾此声性格还不似今时这般波澜不惊,只觉得他在挑衅自己,没忍住眉峰一挑,复问:“长淮?”

    顾长淮:“.........”

    他幼时被马啃过屁股,因此见马则腿软,也就不通骑射,在满门名将的顾家一枝独秀,直到后来靠文才博得皇帝青眼,才险险没能沦落为顾家的笑话。

    之后顾长淮叫了一名侍卫陪顾此声同游,又有其他长辈连哄带劝地说了半天,出了名的冷面俏尚书才堪堪信了“被马啃过屁股”的理由,勉强对外赞了一句“绝世孝侄”。

    

    许一盏为了避免再被人传流言,近日都格外融入同僚,因而这些无伤大雅的趣事逸闻也都传进她耳廓。和对顾长淮爱恨不能的其他人不同,许一盏天天都跟顾长淮交接工作,一见他拉着太子下棋就牙痒痒。

    初闻此事,许一盏心中大赞。

    前有他顾长淮侍卫代孝,今有我许一盏替师代考。

    大家谁也不必看低了谁,都是一般无二地好晚辈,值得表扬、值得在金銮殿上圣恩眷顾大肆行赏地表扬。

    顾长淮的脸色果然一变,要不是褚晚龄还在他俩中间立着,许一盏猜他应该会立即令人摆盘备棋跟她杀个天昏地暗。

    “太傅有此心意,学生已足够荣幸了。”褚晚龄不着痕迹地一挡,含笑对许一盏道,“此番秋?,应是醉翁之意,父皇下此旨意,或是为了试探太傅武功也未可知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颔首:“臣绝不丢殿下的脸。”

    顾长淮独立一旁,神色却显深沉,听着许一盏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回答,突然道:“太傅若去猎场,殿下也应随行。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许一盏不明所以,问,“所以?”

    褚晚龄思考片刻,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:“太师的意思是...”

    顾长淮默一点首:“殿下以为呢?”

    褚晚龄下月生辰宴,正是虚岁十四的时候,翻过十四岁的门槛,若是皇帝有心,令他入朝旁听也是合情合理。而在生辰前在太傅的保护下参加一次秋?,也是在百官面前大出风头的机会。

    他俩已是不必言明就能听懂对方心声的交情,许一盏在旁等了半晌,才反应过来顾长淮最初的意思,然而褚晚龄已经先她一步回拒道:“不可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若能在秋?中崭露头角,也有助于东宫威信,来日入朝,事半功倍。”顾长淮显然不赞成他的选择,“臣不明白,您为何拒绝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也忙插言:“殿下年轻,骑射绝非三两日就能速成的技能。秋?危机难测,若是出了什么意外......”

    “太子太保和您不都会陪殿下入场吗?”

    许一盏乐了:“我还没见过太子太保露脸呢。”

    “太子太保并无专人任职,学生的安全是由暗卫和禁军一齐负责。”褚晚龄瞥了一眼窗外宫景,静默的禁宫绵延不绝,他极目远眺也无法窥见宫外的景色——自出生起,他还鲜少离开禁宫。

    但出宫对他并非好事,除非立功,否则皆为无意义的徒劳。

    顾长淮补充:“主要该太子太傅负责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白眼:“呵。”

    她并不计较到底该不该她负责,而是褚晚龄的武功根底她比谁都清楚,就那三脚猫的本事,做个花架子唬人还凑合,真刀实枪地冲上围猎场,这才是真正待宰的羔羊。而她能者多劳,当然不介意护着这位小太子,只怕到时候褚晚龄出不了风头,反而会丢人。

    “太师,此事本宫自有决断,提高声望不必急于一时。”

    顾长淮观着他的神情,却发现历来不露声色的褚晚龄竟然正偷眼打量许一盏的表情。后者毫无知觉,依然直直地盯着桌上的糕点,顾长淮做作地清了清嗓,道:“——好吧。就依殿下。”

    和还在担心褚晚龄安危的许一盏不同,褚晚龄早便听懂了顾长淮的意思——太子不善骑射,只东宫人知罢了。若是在秋?时让许一盏将自己的猎物分予褚晚龄,那么虚岁才近十四的太子殿下定能拔得头筹,让百官刮目相看。

    而皇帝也会对他行赏,到时无论是荣宠还是能力,都足够东宫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,为褚晚龄的入朝做足准备。

    ——但褚晚龄拒绝了。

    并非以前的婉言谢绝,或者暧昧不清的“另行考虑”,而是难得直白的拒绝。

    甚至还在拒绝后打量许一盏的脸色——顾长淮又觉得嗓子干痒,忍不住咳:“此次陛下钦点了不少王公大臣,太傅若有信心力克群雄,身为东宫同僚,顾某当然也与有荣焉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亲自替许一盏端来糕点,又倒上茶,垂眼道:“太傅武艺精湛,但不必勉强,尽力就好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连声道谢,全不知这两人方才那一番交锋,只听懂了顾长淮那句“就依殿下”:“啊,一定不负众望、不负众望。”

    顾长淮:“......”他笑着,“倒不至于众望,以及您闲暇时不如读些书打发时间,闲书也好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斜他一眼,顺手投喂了褚晚龄一块糕点,还不忘表忠:“殿下一人对臣有所期望,那已远胜众望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哭笑不得,又等他俩唇枪舌剑一番,许一盏吃完了糕点,净过手,也商议完了事,很快便谢恩先行了。

    顾长淮则留下来授课,两人都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,不必顾长淮先说,褚晚龄便自觉解释:“冒领功劳之事,本宫不想做。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顾长淮不予置评,令人布上棋盘,淡道,“从前还不知,您有这般清高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眼睫如扇,在他眼下投过一片轻颤的阴翳,接着他也笑笑,让人收拾许一盏用过茶水和糕点的杯盘。

    “看碟下菜,不正是本宫与太师的特长吗?”

    

    只不过,许一盏在顾长淮眼中还是棋子,而在他这里,已成为不可妄动的碟罢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东宫上报的名单最终只有许一盏一人。

    秋?如期举行,朝臣随队,受宠的宫妃皇子也在后方阵中伴驾。

    这日旌旗猎猎,风声飒飒,连同皇帝在内的武官们都负弓纵马在前,后方铁骑如潮,蹄声如雷,护送着将要参加秋?的臣子和预备在后方等待凯旋的后妃皇子。

    众武官皆随皇帝急奔,唯独许一盏挽着马缰,流连在一处杏黄的轿辇旁边,在一众禁军棕色的坐骑中,她那匹褚晚龄亲赠的雪色名驹显得格外扎眼。

    褚晚龄坐在轿中,余光尚能从扬起的帘边瞥见许一盏深红色的衣影。

    今日秋猎,许一盏特意换了一身劲装,依照从一品官员的礼制,上绣神兽麒麟,与她本人一般无二的意气风发。

    “——殿下。”

    褚晚龄回过神来,却见许一盏探手进来,撩开他轿辇侧边的窗帘,堪堪露出她纤瘦的肩背,马匹行进间,隐约能看见许一盏犹胜雪色的脖颈——褚晚龄愣了片刻。

    太傅年已而立,却看不出什么老态,甚至看不见清晰的喉结,难怪平日说话也不似寻常男儿那般低沉。想来,果然如他所说,幼时受苦太多,一直不曾长好?

    许一盏不知他心里的盘算,稍稍低下头,弓着腰和褚晚龄对视。

    褚晚龄问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许一盏自打今日早起就总觉得心神不宁,但她也格外期待秋?,因此一直以为是自己紧张。但等皇帝整队,众人一齐出宫,她找了好半天,才发现顾长淮那厮和一群女眷一起躲在另一边,再一看太子这边虽也不少禁军看护,但她放眼扫去,只觉得武功都缺那么点火候。

    她突然有些明白自己的紧张了。

    这是她认识褚晚龄后,褚晚龄第一次出宫。而她即将在不久后进入猎场,待到日暮方归,如此持续七八日,每天都要留褚晚龄一人在猎场外,倚仗着这群禁军保证安全。

    皇帝要入猎场,保护天子的禁军自然会比猎场外的要多——可惜悔之晚矣,早知道还不如让褚晚龄和她一起进猎场去。

    “太傅?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许一盏道,“这次是为您的生辰宴做准备,您可有什么想吃的?”

    褚晚龄哭笑不得:“学生食素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眉尖蹙起。

    褚晚龄忙道:“太傅喜欢什么,学生就喜欢什么。”

    许一盏这才多了点笑意:“好,就冲臣这胃口,这次也必须大丰收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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